作者：向北寻鱼
这两个间谍有退路，并且来头不小。
她继续维持着平静无波的态度，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你能等到吗？”
那间谍整张脸都抽搐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谁，是谁派你来诬陷我们？”
“其实你很清楚，有些人并不可靠。”
苏娜微微一笑，轻轻挥动右手，做了个演讲时常用的辅助手势。
她看着间谍的视线本能地追着摆动的右手挪开，继续平静地说：
“是的，我比你清楚那些人何等荒谬，比如圣骑士团，比如丹弗镇教堂……再比如，布维尔中将。”
她与间谍对视了几秒，唇角翘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原来是教堂啊。”
她玩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心理游戏。
用右手的动作将间谍的注意力短暂引开，在听到关键名词的时候，潜意识让他迅速将视线拉回了苏娜脸上，从而瞬间暴露了隐藏的秘密。
苏娜将双手重新交握，慢慢地轻点指节：
“有人承诺过，任务完成以后，只需要等待被押送到丹弗镇教堂，就能获得报酬和自由，对吗？”
间谍慌张地挪开视线，不敢与苏娜对视。
“看来我说对了。”苏娜继续微笑：“不过，你显然不是罔顾生死的勇士，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身陷险境也要完成这份任务？布维尔中将给了你们什么承诺？”
“你……”
间谍猛然抬起的视线几乎在明晃晃地告诉苏娜，她又猜对了。
“不止是承诺？他给了你们什么？身份证明，还是亲笔文书？”
苏娜的声音含着笑意，平和极了。
与她的从容优雅相对的是——
“别问了！求你别问了！”此刻的间谍已经近似癫狂，自顾自地大喊大叫：“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别白费力气了！”
他自暴自弃地在砂石地面上徒劳扑腾着，难堪极了。
苏娜站起身，伪装出来的情绪尽数收回，冷漠地看了一眼精神崩溃的间谍，转身离开了这顶营帐。
她对守候在门口的诺索克骑士微微颔首：
“带我去见另一个间谍。”
“清退！清退！都出去！”
诺索克骑士走进帐篷，毫无顾忌地打断了讯问，将帐篷里的骑士们驱逐了出去，临出门前不忘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被捆在椅子上的间谍。
苏娜有些好笑地看着骑士们茫然的表情，和小修女玛利亚一起取下斗篷交给诺索克骑士帮忙保管。
除掉斗篷之后，她身上的白色长袍属于教堂制式服装，玛利亚的修女装束更是将身份摆在了明面上。
这一场，苏娜打算换个策略。
她从竹筐里拿起那本圣典，带着小玛利亚缓步走进了营帐。
间谍听到了她们走进来的声音，却连眼皮都没有抬起，只是颓丧地垂着头，一副消极抵抗到底的样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
嗯，两个人的话术相同，应该统一过口径，说不定所有间谍都会这样说——不过很遗憾，圣女阁下今天并不打算玩简单的问答游戏。
苏娜微微一笑：
“不，我来兑现承诺。”
那间谍猛地将头抬了起来，上下扫了两眼苏娜和玛利亚的装束，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那本黑色封面的圣典上。
他有些怀疑地问：“你们……是教堂的人？”
“准确来说，是为丹弗镇教堂传播福音的，神的忠诚仆从。”
间谍嘟囔了一句：“我不需要福音。”
警惕性很高嘛……
苏娜慢慢地走到间谍身侧，压低了声音：
“中将先生让我转告：你应得的已经全部备好；但由于你们的无能与疏忽，逼迫中将不得不临时更改计划——因为你们把自己送进了敌人的枪口上，蠢东西。
“他们没打算留你们过夜，否则我何必亲自到驻地来这一趟？”
间谍侧过了视线：
“不可能，计划是不容变更的。”
……咦？
苏娜不动声色地顿了顿。
关于计划与流程，布维尔中将与这些间谍们设立了另外的约定？
好谨慎啊，布维尔中将先生。
可惜，你匹配到的对手，是来自几百年后的圣女阁下！
苏娜迅速转换策略，她直起身，语气也从低沉改成了公事公办的轻松。
“那不重要，我只负责传话到此。”她转头看了一眼帐篷外，微微一笑：“我的马车还在驻地外等待，既然不愿意信我，那就随你所愿吧——愿主神保佑你，先生。”
说完，她将圣典捧在手中，虔诚地垂下头颅：
“愿主神的恩典遍布世上，愿天国的荣耀普照世人！
“赞美主神！”
说完，她不再看那位神情明显带着困惑的间谍先生，带着玛利亚转身走向帐篷外。脚步并不急促，也没有刻意放缓。
她甚至在心中百无聊赖地倒数：
三、二、一。
“等等！”
苏娜背对着间谍，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微一笑，随即转过身来，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
间谍低声说：“我……我相信你。”
上钩了。
苏娜垂下眼睛，半转过身：“很好。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你的身份，这是规矩。”
间谍吞了吞口水：“我知道，它在我左肩护甲下的暗袋里……”
……真有啊？
苏娜不动声色地确认了间谍身上的绳索，确保他不会突然挣脱暴起后，才缓缓靠近他的身边，将那暗袋里的东西翻了出来。
是两张折成方形的纸，上面的似乎是信笺，下面的是一份通行证，苏娜在唐尼兹先生那里见到过。
她的手腕轻轻一甩，单手展开了那张信笺。
视线从那信笺的字迹上粗略扫过，苏娜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这是……？
第67章 灭口
◎塞勒村修道院不养闲人◎
苏娜很清楚, 自己一定能从这两个间谍身上诈出点东西来。
她也想过，说不定能通过这次机会抓到布维尔中将更深的秘密——但是，她从来没想过, 自己第一铲就挖了个大的。
信笺上的文字不多，却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脊背发冷。
这是一张彻彻底底的，通敌叛国的密信！
短短数行文字中, 将边境驻地的驻防情况与巡逻路线透露得清清楚楚，就连骑士换岗的时间与人数都有所记录。
而署名那明晃晃的花体签名, 正是布维尔·德林中将！
布维尔中将疯了吗？就为了这驻地里两千多个人的统领权，直接把整个边境防线出卖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荒谬的程度了吧！
……不, 不对。
苏娜迅速冷静下来之后，意识到了这封信中强烈的违和感。
其一：这张信笺的内容可称为石破天惊，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间谍手中？这样的机密的内容理应阅后即焚, 连纸灰都该彻底销毁才是正常的。普通的间谍，甚至不应当知道这张信笺的存在。
其二：布维尔中将连对间谍的处置都有专门的方案，不难判断出，他必定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又怎么会毫无顾忌地将名字签在这样的信笺上？
但是，这张纸上的内容却又能与边境驻地的实际情况相吻合, 至少巡逻与布防人数是准确的，与苏娜观察到的数量完全一致。
至于其它的数据, 苏娜无从得知，目测也是相去不远。
这个间谍的身上, 似乎还有秘密没诈出来……
她的眼神含着刀子，冷冷地向间谍压了过去。
大约是注意到了苏娜的眼神突然变化, 间谍的解释近乎语无伦次：
“我可以解释！我绝对没有背叛中将的意思, 只要一切顺利, 我会在事成之后立刻销毁它！我发誓，我可以对主神发誓！”
苏娜将那张信笺扬了扬，冷笑：
“你打算用这张信纸做什么？污蔑，嫁祸，还是威胁？”
她故意选择模棱两可的问法，含糊掉指向性的目的，在确保自己不会引起间谍怀疑的情况下，她想尽可能地弄明白这张信笺的来历。
间谍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应当如何回答。
“给你一个忠告：中将不在乎任何人的私欲，但他厌憎欺瞒。”苏娜平静地将信纸折叠成原状，在间谍面前晃了晃：“顺带一提，我也一样。”
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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