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193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等她回返,大约刘宏已经殡天,刘辩也已经坐上皇位了。

  届时他再来料理这位并州牧不迟。

  何进也不免想到,若非刘宏要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体状况,以确保他暗中调集人手的行为不被发现,大约那并州的讨虏将军也不会真觉得现在是什么出兵北上的好时候。

  刘宏属实是自己把自己坑了一把。

  而若是少了乔琰这一方的助力,只是靠着皇甫嵩一路要遏制住董卓的陈兵,可不那么容易。

  皇甫嵩到底是不如董卓一样扎根于凉州,他虽战绩比之董卓更甚,可若是董卓留守人马与皇甫嵩对峙,一月之内未必就能分出个胜负来。

  有了这一个保证,何进细想之下也觉得,袁绍提出的还真是一条可行之法。

  他当即着人写成了三封书信,分别送往执金吾丁原、济北相鲍信以及那前将军董卓的所在,而后才宣布解散了此番议事。

  只是在步出这大将军府府门的时候,先前出言的郑泰依然觉得何进此举多有不妥。

  他回头朝着那鎏金牌匾上看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在收回目光后他快走了两步,追上了前方一人的脚步,出言问道:“公达先前为何堂上不言?”

  被他追上的同路人正是那颍川荀氏的荀攸。

  自去岁起刘宏身体越发糟糕,何进手中的权柄也就越大。

  他也早不满于,只有那些为了躲避党锢之祸的人投靠到他的身边。

  又或许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成为别人诛宦的工具,故而同样是征辟士人,他选择转换了一种方式。

  在让何颙许攸等人列出了一张名单后,他朝着四海名士广发邀请,将其中的一十多人“请”来了洛阳,荀攸便是在此时来的,对外则担任黄门侍郎一职。

  这荀氏子弟比其族叔荀彧的年纪大上六岁,但如今也只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又因荀氏多美姿容,打眼看来,他那风仪气度与常人着实不同。

  听得郑泰这般发问,荀攸笑了笑,回道:“已知出言不可为上峰所采纳,何必做此等无谓之举?”

  郑泰叹道:“倒是你好脾气。”

  他说是如此说,却也清楚,荀攸此人看起来外表柔顺,甚至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迟缓怯弱,实为慷慨激昂之士,也自有一番胸襟算盘在其中。

  在两人又走出了一段,距离那何进大将军府有些路程,也无人会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时候,郑泰忽然开口说道:“那何进不是个可以辅佐之人,今日堂上的情形公达也见到了,说是说的让董卓虎视河东,引为外援,乃是当下最合适的举动,实际上是何等目光短浅之举,你我心知肚明。”3

  见荀攸颔首未言,郑泰继续说了下去,“我有意弃官而走,不参与此番谋划。若洛阳当真乱起,我再寻机做些事情就是。”

  “公业如此脾气,的确留不得此时。”荀攸边走边回道:“不过我却觉得我等观棋之人,唯有身在局中,方有发起破局一击的可能,故而我想留在此地,再看上一看。”

  “如此也好。”郑泰并不太担心荀攸身在此地的安全。

  颍川荀氏虽然不像是那四世三公的袁氏一般门庭显贵,但荀氏八龙之名,于汝颍之间多有流传,绝非等闲可比,荀攸为其后辈,也自多了一份名望保护。

  他自身又为智计之士,料来自保无虞。

  听得荀攸在此时问他要往何处去,郑泰回问道:“你怎知我不是回返开封?”

  荀攸只微笑以对并未回答,但这答案不必他说也清楚。

  若是郑泰想要暂离洛阳远些静观其变,自然不能选家乡这地方。

  他是响应了何进的征召来的,现在却又跟对方离心,多少是得罪了那位大将军,怎么也得走远些。

  郑泰知晓友人这一笑中调侃的意思,自己已接话说了下去,“不错,我不打算回开封,自洛阳往开封不到四百里,若大将军于此闲暇之间还能寻我不痛快,难免麻烦,我便不留在河南了,往北边去看看。”

  他没有跟荀攸卖关子的意思,已接着说了下去,“我欲往那并州一行。何伯求与大将军均为乔并州兵出塞外而觉庆幸,我却觉得,若这引董卓入河东之事生变,能平定此事的,非乔并州莫属。”

  “只是我先前只闻其名,不知其实,而今先去那并州境内看上一看。”

  弃官而走,可谓是一身轻松。

  他郑公业是在河南有些名声,却也没什么标志性的特征,也没什么可大肆宣扬的事情,倒不如先以一个陌生访客的身份往并州境内走一走。

  此前他觉得何进为诸多党人提供了个安身立命之所,实有英雄景象,这才前来洛阳,如今既觉对方行事与他预料不同,要再对另一人报以希望,便寻思着该当先亲往了解才好。

  念及乔琰此时人在塞外而不在并州,那并州境内种种也就更为真实。

  这简直是个绝佳的观摩时机。

  荀攸没有劝阻他的这个想法。

  他安静地听着友人叮嘱,言及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他若留在京中必当小心行事,颔首回道:“你且去吧,若时不可转,我自会寻人庇护的。”

  可非要说起来,若这帝位更迭中已注定要经由流血厮杀,又有何处是可以称得上庇护的?

  与郑泰分别后荀攸往如今在洛阳的落脚地走出最后一段路,心中思忖,哪怕是这身处帝位上的天子,此时为那外戚刀兵所指,竟也不能太平地过完最后一段日子。

  方今这世道啊……

  他仰头朝着天上望去,虽已是阳春时节,但目之所及天色阴沉,实为山雨欲来之景象。

  也何止是天色阴沉而已。

  四月初,天有日食之变。

  哪怕并非是在洛阳头顶发生的,却也再度引发了民众一片人心惶惶。

  刘宏于朝堂上下旨罢黜了马日磾的太尉之位,欲以南阳太守羊续为太尉。4

  朝堂之上他还强撑着一口气,可一回返到嘉德殿中,他便晕厥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朝着殿外看去,竟见已是夜深时分,这殿内也已点上了烛火。

  他试图开口言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张口间嗓音说不出的嘶哑,已到了几乎失声的状态。

  天有日晦,天有日晦!

  哪怕他反复告诉自己,正如当年乔琰在与那张角辩论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即便是最为英明睿智的君主在位,日食乃是天时规律而已,不必将其非要联系在一起。

  可当他的生命正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他自小所接触的理论却在告诉他,这好像就是对他而言的一个征兆。

  一个将要命丧的征兆。

  “张……”

  他刚发出了个音节,张让便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陛下先不必多说,您此番昏迷我已让人把守住了消息,并未让人知晓,哪怕是皇后遣人来询问我也只说陛下暂不见人。”、

  “不……让他们知道。”刘宏此时的面色说不出的难看,唯独一双眼睛在此时亮得惊人,像是一团几乎要在此时燃掉最后一点能量的火,“将消息透露给何进知道。只有朕已到了这等将要病笃临终的时候,让何进入宫前来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他已然有些枯槁迹象的手牢牢地扼住了张让的手腕,像是费了极大的努力才从唇齿之间挤出了几个字,“密令蹇硕,以西园八校中为他所调动之人,与皇城中的可用之人一道,一旦何进入宫,便将其格杀。”

  见张让的脸上一闪而过犹豫之色,刘宏脸色一沉,“你怕了?”

  “不!为陛下分忧解难为奴婢之本职,如何会怕此事。”张让苦笑道:“陛下啊,只是奴婢不知到底是何处走漏了风声,竟让那何进屠夫知晓了这番谋划。”

  刘宏面色一变,又听得张让说道:“在陛下您昏迷的半日内,有消息送来,何进令西凉董卓自陇西进军河东,俨然有威慑京师之意,他此时只怕早对陛下有警惕之心了,又哪里是您病重便能引诱过来的。”

  刘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只听得张让好一阵惊呼才收回了那神思不属的状态。

  张让神魂不定地看着刘宏又呕出了一口血来,越发是一副气若游丝的状态,不由有些后悔将此事告知了刘宏知晓。

  可在这等时候,他也只能将情况都告知刘宏才是。否则若是他们对何进的诛杀失败,那才是将局面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服侍着刘宏饮下了几口药汤,又将带有血渍的绢帕拿了下去,让他得以重新安生躺下,再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刘宏开口骂道:“出兵河东?简直荒唐!朕提防董卓至此,那何进是何人物,竟然敢给对方如此权柄。真是匹夫之见!”

  “替我拟旨,令乔烨舒自并州进军,拿下董卓。”

  见张让没有动作,刘宏喝道:“快去!”

  张让摇了摇头,“陛下……陛下您忘了,上个月是您批准的乔侯,让她如去年此时一般北上袭击鲜卑,以保今年冬日,那鲜卑贼子不会进犯并州。她还远未到回来的时候。”

  当时乔琰的奏表中还说道,那幽州冀州刚经历了张举张纯之乱,如今正在平复民生。

  若是春秋之间刚得些许收成,到了冬日又遭鲜卑袭击,只怕要引起民怨沸腾。

  她这并州既有余力,不如趁此时狩猎塞上,替陛下彰显大汉之威仪。

  当时的刘宏是怎么想的?

  他以为自己在死前能将何进也一道带走,让董重接管军务,那么乔琰替他在外保有太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当即做出了批复。

  可他又哪里会想到,何进匹夫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之后,又竟然会做出这等荒谬的决定。

  而偏偏在这个原本可以用乔琰来破局的关键时候,她居然并不在并州境内!

  塞外何其辽阔,更别说乔琰还已经出发了几日,要找到她所率领的军队踪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更不必说要让她赶在合适的时间前,将董卓的部队击溃。

  她实在是离开得太不巧了一点!

  方今之时,还有谁有可能进攻董卓的部队?

  度辽将军只怕不行!

  何进与汝南袁氏,在如今的刘宏看来可称得上是沆瀣一气,而偏偏度辽将军韩馥是袁氏旧吏,倘若韩馥来上一出阳奉阴违,必然给他的计划造成第一次破坏。

  皇甫嵩也不成!

  正如何进所猜测的那样,刘宏也不看好皇甫嵩能在短期内击退董卓,除非能给他更多的募兵权限。

  可刘宏始终无法忘记,皇甫嵩逢战少有败绩,甚至曾被人劝谏直接取帝位而代之。

  早些年间皇甫嵩确实没有这个想法,如今却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先对他提防些才好。

  刘宏一想到自己此时竟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境地,心中悲苦莫名。

  这大汉江山若是在此等胁迫的处境中交到刘辩的手中,与交到何进的手中有何区别!

  若真如此,他还不如现在就将刘辩叫到这嘉德殿中将他扼死了事。

  不……还不到这个时候。

  刘宏的目光转向了床尾处的灯烛,瞧着那燃烧着的火焰许久,都未曾挪开目光,在张让都几乎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刘宏说道:“此时不宜再做什么打草惊蛇的举动。”

  所以哪怕在他排除了乔琰和皇甫嵩后,接着想到的可用之人是卢植,他都没打算起用对方来与何进打擂台。

  “你附耳过来。”

  张让觉得自己好像在刘宏微阖的眼中,看到了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

  在听到刘宏在他耳边所说之事后,他更是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等谋划!

  陛下这主意何其惊人,却也……却也真有几分可行性。

  “你和蹇硕若能替我做到此事,你等性命也无虞了。”刘宏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将我扶起来,我写两封旨意给你,一封是你做完了这两件事后,扶持我儿刘协登基的旨意,另一封——”

  “一旦乔烨舒返回并州,如若此时时局还未平定,立即让她持此诏书前来清君侧!”

  “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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