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一道道光芒自扶光山向四面八方划过,为暗沉的天空增添了一点点光亮。
秋华站在山峰之上,仰头看着空中的灵光,叹息出声。
没有傀儡监视,也仍旧如往年一样,受着极其痛苦的煎熬,为十大仙鼎输送着灵力。
“师父,我心里有些发慌。”玖茴把昏昏欲睡的祉猷扶到软榻上躺好,对玉镜道:“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玉镜神情凝重:“桃林城的护城大阵已经开启,宗门的护山大阵也已经开启。”她回头看了祉猷一眼,把腰间的宗主令递给玖茴:“你去扶光山走一趟。”
“师父!”看着手中的宗主令,玖茴道:“我……”
“你是我的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玉镜笑了:“放心去吧,桃林城还有我们在。”
“好。”玖茴飞向空中,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望舒阁,朝扶光山飞去。
“师姐。”莫长老与息长老从屏风后走出,他们神情凝重:“玖茴一个人单独前去,我们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们……”
“你们若是去了,她还要分心照顾你们。”玉镜从纳戒中取出一床被子,替软榻上的祉猷盖好:“她虽然还小,但做事很有分寸,你们不要担心。”
莫长老看着师姐捏着被角,连指节都泛白的手,勉强压下心中所有的不安。
他们当中,最担忧的恐怕就是师姐了。
没有傀儡的扶光山一片死寂,玖茴刚踏足此地,便察觉到扶光的灵力四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毫无顾忌地吸食他的灵气。
“扶光!”她推开摆放仙鼎阵的大门,见他盘腿坐在阵心,身上出现无数细碎的伤口,鲜血把他身上的雪色外袍染得满是斑驳。
“别过来!”扶光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十大仙鼎快要支撑不住了,阵法输送过去的灵力,仙鼎装不下。”
这些年,十大仙鼎就是一个巨大的存储器。每年三月祉猷输送的灵力,能够支撑仙鼎一年的运转。
可若是仙鼎出了问题,无法存储扶光输送的灵力,只要祉猷的灵力停止,那么便会有想象不到的灾难发生。
“天劫……”玖茴明白过来,她掏出师父给的宗主令,向十大宗门传了讯,又给妖族与魔族传信,然后毫不犹豫地跨入阵中。
魔族的极恶之气,镇妖狱的赤泉,死而复生的恶妖,这些都是天劫降临的种种手段,只是这些都被她阻止,所以现在终于轮到了十大仙鼎。
十大宗门用尽手段,炼制出的十大仙鼎,并非救命稻草,而是最后一道催命符。
“这个阵法……”见玖茴步入阵中,扶光急得双眼发红:“不要!”
“这个阵法唯有我可以长久待在里面,你会死的!”
“嘘!”玖茴把手搭在扶光苍白的手腕上:“我不是那十位没用的宗主,我可是……妖族少主!”
她掏出无数灵宝法器,还有一些来源不明的骨头,这些东西散发出浓浓的灵力,五颜六色的灵力汇入阵中,扶光瞬间察觉到仙鼎阵停止了对他灵力的吸入。
“这些是……”他双眼猩红,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玖茴,许久后才敢轻轻眨眼,眼泪划了下来。
“哭什么?”玖茴用指腹轻轻擦去扶光眼角的泪:“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这些全是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掘恶妖墓时,挖出来的好东西。”玖茴趁机把扶光拉出仙鼎大阵,她站在阵外看着这个散发着幽光的大阵:“我踏入阵时,你很害怕?”
那日在望舒阁附近深山中相遇,焦婶婶便趁着分法器的机会,把这些东西给了她。
扶光紧紧握住玖茴的手,双手都在颤抖。
“刚才我推开门时,跟你一样害怕。”玖茴又扔了几样恶妖留下的东西到仙鼎阵:“这个天下并不是你一人的责任,天下是所有生灵的天下,也是天下所有生灵的责任。”
“这些恶妖生前以作恶为乐,现在拿他们来暂时安定仙鼎,也算是废物利用。”玖茴看着天空五颜六色的灵力光芒:“就算你体质再特殊,也拼不过这些老骨头。”
更何况某些尸骨上,还有起死回生的灵蕴。
天劫想让恶妖起死回生为祸人间,她这个天命逆女利用它们为仙鼎提供灵力,不是很正常?
等此事了结,她会设坛上香,感谢天命的大方馈赠。
“咦?!”
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魔族,都望着天空发出疑惑的声音。
今年扶光山出来的灵光,怎么变色儿了?!
“出事了。”秋华面色大变,转头对平陵瑶道:“师侄,带领所有弟子去守护百姓,我要赶往扶光山。”
“弟子领命!”
这些年扶光仙君输送的灵力,从来都没有这种颜色,除非……输送灵力的人,从扶光变成了其他人。
“母后,你要去哪?”
“我去扶光山。”婀娜取下满头的珠翠,化作流光离开魔族之地。
无数道流光,朝扶光山飞涌而去。
第98章 反对
“孩子已经全部登入飞舟!”
“城主,很多老人不愿登舟,说……说要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蔓襄城主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双手颤抖:“所有人……所有人全都登舟,谁也不要落下。”
“可是城主,飞舟……飞舟……已经不够了。”卒卫队长声音哽咽:“您快登舟吧。”
蔓襄城主的头发已经花白,他天资平庸,活了近三百岁也才勉强筑基,最有天分的女儿早在十几年前死于魔族之手。
“身为蔓襄城主,全城百姓还未完全撤离,我又怎么能走。”蔓襄城主走出城主府,看着这些神情惊惶的百姓,把手中的两个纳戒交给卒卫队长:“我们蔓襄一族牢记五百年的教训,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攒粮攒药,这两个纳戒你记得交给玉鸾,若能渡过这次劫难,她便是蔓襄城下一任城主。”
“城主!”
卒卫队长双目含泪,跪在了蔓襄城主面前。
“去吧,有你看着这些百姓,我才能放心。”蔓襄城主老迈的脸上,已经露出疲态:“我这一生平庸至极,但只要我还在,城里留下来的这些人,就还有主心骨。”
至少有他在,留在城中甘愿赴死的人,不会觉得他们是被抛弃的无用之人。
“城主,您走吧。”一位妇人抹着泪走出来:“我们不怪你,十几年前少主已经为了我们蔓襄百姓失去性命,不能让您也跟着送死。”
“城主,我们都不怨您,有您护着舟上的那些人,我们才能安心,求您登舟。”
无数人求着蔓襄城主登舟,他们大部分已经上了年纪,老迈的脸上有着对未知灾难的恐惧,对死亡的茫然,还有着对未来的无所适从。
“诸位不必再劝,蔓襄城的年轻人有玉鸾守护,而我要来守护你们。”他年近三百,眼前这些老人,曾经也是孩子。
即使他们老了,也仍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人群中爆发出哭声,或许他们中曾有人不甘,曾有人不愿,可是看着挡在他们前面的年迈城主,他们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风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阴沉,忽然前方传来欢呼声。
“城主!”刚才已经离去的卒卫,此刻又跑了回来,他的脸上还带着喜意:“来了两艘好大好大的飞舟,所有人都可以登船了,是所有人!”
“不可能。”蔓襄城主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身为城主,对各大宗门的实力以及天下有多少城池,再明白不过,各个城主府与宗门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飞舟。
“真的有!”卒卫队长担心城主不信,指着城门方向道:“您看,那里!”
蔓襄城主揉了揉老老迈模糊的眼,两艘巨大的飞舟正悬停在城门口,即使装下城中剩下的所有人,还绰绰有余。
他来不及细思飞舟是谁派来的,他转身看向身后的百姓:“所有人,全部登舟,一个都不能落下!”
“所有人全部跟上。”狱卒打开牢门,把犯人放了出来:“登舟,避灾。”
“大人,我们……我们也可以登舟?”一个犯人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也可以?”
“城主说了,所有人都不能落下。”狱卒神情焦急:“排好队都跟我来。”
走在队伍中的步庭听到这话,只觉得讽刺可笑,飞舟根本就不够用,怎么可能让犯人登舟避险,这些狱卒只怕是要把犯人带去隐蔽之地杀了,以绝后患。
然而狱卒却带着犯人走过空荡荡的街道,真的登上了飞舟。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艘巨大的飞舟,飞舟里面用了繁复的空间阵法,可以容纳比飞舟大几十倍的人或物。
“劳诸位受累跟着我们飞一飞,我们还要去接临近城池剩下的百姓。”一位年轻姑娘现身道:“请大家放心,待风暴过去,我们定安安稳稳送诸位回家。”
步庭盯着这名女子,神情戒备,这突然出现的姑娘根本不是人,而是妖!
“多谢姑娘。”蔓襄城主走到姑娘跟前,拱手行礼:“不知姑娘是何门何派,老朽一定亲自上门道谢。”
“老先生不必多礼,我是受少主之命,来护诸位周全。”姑娘伸手扶起蔓襄城主:“我们向来隐居深山,不问世事,若非各宗门各城池互帮协助,我们也不敢贸然现身相助。”
见这位姑娘不愿明说身份,蔓襄城主再次向她作揖道谢,其他事情一概不问。
现在这种情况,愿意站出来出手相助,便是天大的恩情,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此刻的问星门与万火宗也急着让庇佑的城池百姓登舟,两个宗门实力雄厚,庇佑的城池也多,最后连各个弟子的小飞行法器都拿了出来,飞舟仍旧不够。
“掌派大师兄,望舒阁送了一艘飞舟来!”
“什么?”祝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谁?!”
“望舒阁!他们说桃林城小,百姓已经全部登舟,空余的两艘飞舟,就暂借给我们万火宗与隔壁的问星门。”
祝炎匆匆走到殿外,看到那艘簇新得从未使用过的飞舟,心中既感动又愧疚,他以前嫌弃望舒阁抠搜穷酸,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望舒阁竟然把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飞舟拿了出来。
望舒阁那么穷,炼制这么一艘飞舟该多么不容易,他们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借给了他们万火宗,自己以前还在心中看不起他们,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望舒阁飞舟上。
“这天……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莫长老忧心忡忡地看着脚下的桃林城:“这么好的地方,可不能毁了。”
“顺其自然,只要人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玉镜把一大包灵石塞给莫长老:“各个飞舟上的防护法咒要全部启动,别心疼灵石。”
希望这次劫难成功渡过,也不要有太大损失,不然他们以后怎么去别的宗门打秋风?
秋华的脚刚踏上扶光山,十大宗门的其他九位宗主就前后脚赶到了,就连闭关许久的御珍宗锦宗主,也都露了面。
同样赶来的还有镇星楼的四位长老,以及一些其他大宗门宗主。
看着这些匆匆赶来的人,秋华想,也许扶光山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讲究虚礼,匆匆奔向扶光殿。
“玖茴?”秋华看清站在仙鼎阵外的少女,清冷的脸上露出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其他人见到玖茴在仙鼎阵外,也都十分惊讶。更让他们意外的是,仙鼎阵中没有人。
仙鼎阵没有人,那么输送到仙鼎中那些五颜六色的灵力,从何而来?
“玖茴见过诸位前辈。”玖茴向众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玖茴,扶光仙君可还安好?”秋华上前握住玖茴的手臂,把她拉得离仙鼎阵远了一些:“小心,不可落入此阵。”
当年十大宗门的宗主联手在此阵中,费尽修为与性命,也不过撑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