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鲜未到期
仍然是问。
深知他是因为自己招呼都不打就玩消失而生气,也很明白他不是真的生气。
于是赖在他怀里, 轻轻亲了下他的唇,她放软语气:
“我怕你为难。”
“怕我为难?”
段伏城不吃她这套, 曲指挑正她的脸, 逼她对视, 缓慢补完上一句问话:
“却不怕我伤心。”
这次不是问。
辨析到段伏城语调的变化, 汤倪立马搂紧他的腰, 睫毛轻捷地眨起几分狡猾, 试探着说:
“那……我道歉?”
说着, 她还故意清了清嗓儿,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然而她刚刚开口,字音尚未从唇间成功吐露之前, 便被男人抬手直接捏住嘴巴,威胁道:
“你敢说。”
汤倪弯起眉眼,嘴角在他指尖慢慢扬挑弧度,身子稍稍凑近,然后她朝他勾勾手指。
视线下滑,段伏城渐渐松开她的唇,顺从地低下腰。
“我想说的是,喜欢你!”
嘘声在他耳边说完,她又后退了下,细指交缠入他的指间晃动两下,眸色撩人,
“现在还伤心吗?”
“这是在哄我?”段伏城无奈低笑。
“哄到了吧?”
汤倪轻轻挑眉,声音似软水撒娇求怜,点点缠酥他的心。
她很懂得拿捏他。
段伏城完全拿她没办法,他根本就不可能不吃这一套。
“汤倪。”拉住她的手腕,他神色微敛,话头偏移了一份,
“想最快速有效地压制一则热搜,其实很简单。”
一直有意避开的话题,还是被男人平铺直叙地掀开。
气息滞住,汤倪用力吸了吸脸颊,又吞了下口水,可这些心理建设丝毫不顶用,她的眼神依旧在闪躲。
她缺乏勇气。
因为太愧疚。
只要一想到,向来稳如磐石的舟季股价会被自己牵连下跌,她就做不到若无其事地面对段伏城。
“我们可不可以,今晚先不要聊这件事……”她声音小到几乎自己都听不清。
段伏城的心真的钝痛了下。
稍势一扯,顺着手上的力道抱紧她,气息里融入的爱意,流露着不忍:
“听我说汤倪,你可以害怕,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但别妥协,不要就这样认输。”
纵使他有万般心疼,可无论如何不能放任她被推下泥沼,甘愿遭受命运的围追堵截。
如若不然,这场网暴会成为一根刺。刺会越扎越深。
或许时间会使其褪痕,但无法消融,还是会一碰就痛。最后没入心底,动摇她的意志,摧毁她所有的骄傲。
所以段伏城要拔它出来。尽管残忍。
“我来替你面对,好不好?”
将她从怀中拉出来,他低头正视她,耐心地轻语诱哄着。
汤倪的迷茫被男人沉稳桎控,“你想怎么做?”她终于问出。
“舟季会在之后召开新闻发布会。”
他声淡如玉音,慢慢牵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的生命线上,虔诚吻落。
“我会在那时,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说的是“我会”,而非“我想”。
不像是商量,像在通知,段伏城鲜少用这样强势的口吻跟她说话。
他的话仿佛惊雷炸起,汤倪整个人都被震懵住。
原来,原来快速有效的方法是在网民面前甩出一则更大更爆的舆论点。
他竟然想用热搜压热搜。
依照段伏城的做事风格,绝不会空口提出要求,他一定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部署,只等汤倪点头。
“我知道你此时此刻有多煎熬,你为自己莫须有的骂名而委屈,还要愧疚自己牵连不止舟季在内的其他人。”
微微弯腰,他双手覆在汤倪肩头。
目光饱藏诚恳,也暗含一线唯独她能探知的恳求。
“我会还你清白,也可以摆平一切,但首先是让我堂堂正正地保护你,别让我分心,好吗?”
段伏城的话术能力实在强大。他的逻辑可以精准到即便看上去不合理,却依旧让人无从反驳。
一针见血。
这时,段伏城的手机蓦然响起。
他扫一眼来电显示,正准备挂断,却被汤倪一把拦住,
“快接,不要让她担心。”
她看清来电的人是俞姐。
俞姐打来电话,倒是完全没有担心公司的情况,全程都在问汤倪怎么样。
想来要不是段父在家拦着她别冲动,估计现在人已经杀过来了。
巧的是,俞姐电话刚挂断,俞晏河紧接着又打进来。
同样还是在问汤倪。
并且承诺她背后不只有舟季,世枫的公关和技术部也在努力压制舆论,有任何帮助舅舅随时到位。
两人一前一后被段伏城暂时稳住,等到结束通话回头再看汤倪时,预感告诉他,自己方才的那番游说失败了。
如他所料,汤倪在这时主动回应。
她说:“不对。”
“哪里不对?”
“顺序不对。”
段伏城心里一沉。
汤倪醒过来。是从网暴发生以来,她从未有过的清醒和理智。
她掀眸回望他,连声音都如水平静:
“于公,在我还没有被集团辞退之前,我不只是你的人。我还是舟季的员工,是我部门下属的上司,是舟季每一位客人的服务者。”
“我受益于舟季,那么当舟季因我而遭受利益损失,我的个人名誉要排在挽回集团利益之后。”
“汤倪——”
“听我说完。”她不给段伏城再次洗脑的机会。
“倘若你在发布会上公开我们的关系,舟季的股价必然再次波动,不会上升只会更糟糕,因为我的名声已经狼藉在外。
何况深坑开业在即,连我都明白这次开业对舟季打开国内市场至关重要,你一定更清楚有多少对手在盯着我们。”
“你保护得了我,却保护不了为舟季拼死效力的所有人。”
汤倪干脆把话钉死,字字戳心。
“而于私,就这样公开我们的关系,不明真相的群众会连包括俞姐在内的你的家人一并撕扯,到那个时候,我还怎么有脸去面对他们。”
段伏城咬紧牙关,眸底发红,郁积的眉骨侵染着抗拒的意味。
汤倪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懂。
只是在他心里,汤倪和舟季并不能用所谓“个人”和“集体”来粗暴划分,没有孰轻孰重。
让舟季股价回温上升的方式有一万种,他可以慢慢等。可对汤倪的心疼他等不了,在这瞬间丢掉成熟,只想为她抛舍理智。
这一刻,段伏城不愿接受她的大局是非观,又不忍心逼得她太紧。
这让他平生头一次会感到焦虑。
汤倪当然看得出来。
其实不是没有一闪而过的自私念头。
人非圣母,她必须承认段伏城的提议的确足够诱惑,自己刚才险些被他说服。
是俞姐和舅舅的电话,直接浇醒她。
“段伏城。”他的名字被她柔软勾缠在唇舌,
“我需要你的爱。但不是让你在我和舟季之间选择偏袒我,不是让你去摆平一切而我躲在你身后什么都不做,这样我们的关系永远达不到平衡。”
不平衡,就不坚固。
汤倪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宠溺,冰凉指尖点了点他紧锁的眉心,温软容承他的焦虑:
“我们并肩做搭档,有你在我不会轻易认输,让我跟你一起面对,不止这一次。”
我不要你为了我的清白,去告诉全世界我们在一起。
“我要自己清清白白地跟你在一起。”
而这也是,我给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