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陶猗
她选择不说实话。
张松成:“不过光会算卦还是不够的，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卦师，还需要有坚定的意志和信念。”
“会下棋吗?”
话题转得太快，于桑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象棋，会下吗?”
在公园不是看阿姨跳广场舞就是看大爷下象棋的于桑:“会一点。”
张松成拿出棋盘:“下一局吧。”
拿了先手的于桑出于对老师的尊敬选择谨慎走卒。
张松成:“不必让我，棋盘上的这些棋子，是你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如果他们被我吃掉，你会永远失去。”
于桑明显不信:“您在开玩笑吧?”
这怎么可能?
张松成打开投影仪，放出PPT。
于桑举手提问:“为什么在一座千年古墓里面会出现如此高科技的设备啊!”
张松成有种面对问题学生的头疼感:“这不是重点!”
他开始播放PPT:“每一种棋子代表着一样你现在拥有的东西，比如金钱……”
于桑:“报告，这个我没有!”
张松成:“卦师资格证，这个你总有吧?”
于桑不说话了。
张松成:“还有你的朋友……”
于桑小声提醒:“老师，杀人犯法。”
张松成:“我知道!”
他切换PPT，上面是陈晨和裴溪的调任书。
“只要代表他们的棋子被吃掉，他们就会被调去无人区，于你彻底失去联系。”
于桑:“不是，师父你图啥啊?”
张松成:“自然是对你的毕业考核。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作为一名优秀卦师，切忌对他人投入过多情感。既然你做不到，那我就帮你做到。”
于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卦师呢?我这辈子的理想就是坐在小公园里吃着瓜，和三五好友聊着天，如果师父您对我毕业的要求是必须舍去情感……”
她把代表着卦师从业资格的棋子拿出来扔掉:“那我可以不当一名卦师。”
张松成似乎很生气:“你知不知道你多有天赋?!如果不是你太爱管闲事无法专心修炼，如今的你算卦水平完全可以超过你的师兄，甚至未来可以接我的班，你真的舍得放弃吗?!”
于桑满不在乎:“抱歉，对于您来说重要的天赋，地位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张松成:“你以为古往今来为什么这么多人执着于成神?卦师沟通天地，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拥有神明的力量之后难道你就满足于做一个普通人?”
于桑反客为主:“那您呢?您可是神算子，您不想成神吗?”
张松成再次噎住:“我在问你话呢!别打岔。”
于桑耸肩:“做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拥有算卦的能力之后就是神明，只是觉得拥有这个能力之后吃瓜方便了点，能帮到一些人，和神明差了太多。”
张松成还要说什么，于桑打断了他:“师父您不必再试探我，从把我指派去小公园摆摊，到高阪元绑走我，甚至让我来这座古墓，都是您的局吧。”
“哦?你说说我做了什么局?”
“我一入师门您就把我赶到小公园摆摊，美其名曰那地方旺我。但我在那里认识了吴玉玲，而吴玉玲的女儿好巧不巧被高阪元绑走，如果不是因为认识吴玉玲我根本不会追过去救人，也就不会被高阪元绑走，更不会破坏他的祭祀。”
“而高阪元说我多次坏他好事，但我全无印象，等他的那些罪证被查出来之后我才知道，他有四大势力，分别名为梅兰竹菊。”
说到这里于桑忍不住吐槽:“梅兰竹菊这么美好的植物被他用来给这么脏的势力命名，强行附庸风雅，不愧是别国的人。”
“其中菊公司并没有注册，只是有这么一个名号，主营业务是诈骗。其中一个骗子骗到我顾客头上被我戳破，导致菊公司暴露，被警方追查，损失一大钱财来源，并且导致其信徒数量大减。对于他这个想要成神的人来说，没有信仰会影响修为，他自然会记恨上我。”
“竹生物公司的业务范围就要复杂得多。明面上这是一家生物医药公司，私底下经营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梁锐中的神经药物就是由竹公司研发。同时还在暗地里培养了一批杀手——杜灵就是这一部分人——负责为高阪元杀人取器官，让他的身体接近于完美，打造一副‘神躯’。嗯，然后梁锐是被我送进医院的，杀手这条线是我和陈晨一起追着查的，他为了我还折进去一个血对他有用的杜灵。”
“兰即为圣兰私立医院，和前面两个公司都有合作。医院会掌握患者的全部信息，筛选出八字相合的人下药让他们换上另一位八字相合的人的器官，等到合适时机再派竹公司的杀手去取，同时还能根据这些信息帮助菊公司的人行骗。能在圣兰医院接受治疗的人非富即贵，这些人在高阪元眼中不过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可惜因为之前查器官丢失案他手底下好用的医生死得死逃得逃，圣兰医院如今剩下的都是什么不知道的普通医生。”
“梅公司相较来说就要隐蔽一点，主要是负责物流输送，把竹公司生产的不法药物送到各地售卖，还有转运杀手取到的器官。之前我和陈晨查到梅公司的据点之一，因为在那家工厂里发现了死人所以工厂被封锁查案，切断了他的物流线。”
“可死的这个医生是高阪元的人，高阪元没必要让他死在仓库被我们发现导致运输线被切断。高阪元这些年把摊子铺这么大，自然不是愚蠢之人，不可能因为我查到这个医生就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会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查器官丢失案，我会参与到这个案子，是因为正好碰上了，碰到这个案件的那场宴会，是叶元青带我去的。巧了不是，我会认识中了神经药物的梁锐也是叶元青介绍的。”
“叶元青是您让我认识的，小公园是您选的地方，背后真是处处有您的身影。”
“这么一算……高阪元是您送到我手上的业绩啊。”
“但您能让领导派我过来，说明您做这个局的目的应该不是什么会损害人民利益的事情。”
“走进这座古墓，大殿的壁画上写着这座古墓主人妄图成神的故事，一路走来每个关卡的密码都是对人世间有巨大改变的人或事，一走进来您就开始引诱我成神。好巧不巧高阪元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成神。”
“您做这么多自然不是真的想劝我成神，而是希望我没有这个想法，不要成为高阪元这样的人。”
“学生建议您不要再试探了，我这人吧有点小叛逆，如果您继续试探我可能真的会有这个想法。”
“好好好，我不试探你了。”
张松成对于桑的回答十分满意。
“不愧是我千挑万选的学生，确实很有悟性。”
“你拜入我门下这么久，我还没有给你布置过作业，回去写篇论文吧。”
于桑:……
“好的师父。”
张松成把棋盘摆好:“既然已经被你看出来，那就不整那些虚的，我们好好下一盘，让我看看你如今算卦的本事。”
两个卦师下棋，自然不会是单纯下棋。
与其说是看二人棋艺的高低，不如说是看二人谁算卦的本事更厉害，能算出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于桑依旧是先手，依旧先走卒:“学生会全力以赴的。”
人的思想不是一成不变的，张松成的下一步一直在变。
繁杂的信息在脑中不断组合，庞大的计算量让于桑脑壳疼。
张松成甚至不用掐算，轻轻松松就吃了于桑大半的棋子，几步之后便要将军。
于桑闭上眼，让使用过度的脑子稍微歇一歇。
算卦是肯定比不过师父的，她的棋艺也没有高超到可以压着张松成打。
要想赢这一盘，只能剑走偏锋。
至于认输?
不好意思，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被人当棋子这么使唤，还被试探半天，她还偏要赢下这局!
“师父，您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试探我?您既然已经知道高阪元所做及未来会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让我来解决这个人?您就没有想过那些因为高阪元而死的人吗?他们何其无辜?”
“如果您在察觉高阪元所做之事的时候就把人抓起来，那些人怎么会死?”
“这么多人命在您眼中，都没有试探我重要吗?”
第48章
第48卦
张松成下棋的手一顿:“我以为你会先问我绕这么一圈试探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于桑:“我以为您会先说我对您太过冒犯。”
张松成:“于桑，我之前说的那些话虽然有试探你的成分，但有一句话是真心的。你这人太重感情，这不好。”
“卦师知过去，卜未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尊重他人命运。”
“命由天定，若是因为一己私欲擅自改变他人命运，时间久了会反噬自身。”
“恕我无法赞同您的观点。”
或许是已经被顶撞习惯了，听到于桑这话张松成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于桑:“曾经的我也有过这种想法，因为那个时候我曾经试图让一个人避开死劫，但结果是我所做的一切促成了对方的死亡，自己也重伤入院。那个时候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开始思考作为一名卦师为什么我拥有能看到他人命运的能力却无法改变，那么我拥有这种能力的意义是什么?”
张松成点头:“你能想到这些，不错。”
于桑:“看您自从接任玄门门主之职后除非国家大事不会出手，平时只接一些算过去的活，想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张松成:“所以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于桑:“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什么合适的答案，所以我决定不想了。”
“不想了?”
他的前半生几乎都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桑就这么不在乎?
于桑:“或许你们老一辈的人不太懂我们年轻人的想法，有一个词叫摆烂，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
“对于你们来说，在这世上走一遭总要完成一些任务，或结婚生子，或功成名就，真的活得很累。但我们摆烂人就没有这么多需求，只要能活着，能吃饱穿暖，在此基础上追求一下人生理想就好，哪有那么多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想了，我想算什么就算什么，想告诉别人就告诉别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会为别人的苦难而难过，会为恶人的行为而愤怒，会为平凡的小事而感动。”
“没必要非要求自己做到什么，那样活着多累。”
张松成思索片刻便笑道:“不愧是我选中的人，确实活得通透。”
于桑:“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不太上进而已。不过……”
“师父您这局棋要输了。将军!”
刚刚二人虽然在说话，但手上的棋并没有停。
于桑刚刚故意转移张松成的注意，并没有刻意去思考下一步走什么让张松成算不出太多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