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曼轻哼:“害怕被发现你跟旧情人藕断丝连叙旧情哦?也是,毕竟青梅竹马一场,十多年的感情呢,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说着,她瞟身侧的仇野一眼,酒后真言就这么吐露出来:

  “既然还忘不了他,那你就去找他嘛,别再吊着我们野哥,拿他当备胎了。野哥,天下女人千千万,你换个人喜欢呗。”

  仇野笑了,后背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拇指轻弹烟蒂,把烟灰抖进易拉罐里,浑不正经地逗她:“喜欢谁?”

  章曼清了清嗓子,再捋了捋头发,端正坐姿,眼睛亮晶晶地凝视他,温柔得能腻死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仇野笑得更欢了,喉结颤动的幅度蔓延至肩身,没回应章曼,而是撩起眼睫,朝关书桐使一眼色,“不坐?”

  章曼就这么被他自然而然地忽视掉。

  关书桐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也没错过这一桌人怪异的神色。

  她漠不关心:“累了,你们继续玩,我先回去了。”

  说完即走。

  他们习惯性地起哄留人,刚开个头,就被仇野抬手一个动作打住。

  从大排档再走出一点,才到马路。

  这点走路的时间,关书桐点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辆网约车。

  “我草,那台是兰博基尼没错吧?”

  人声从她耳畔掠过,一行人边往大排档的方向走,边叽叽喳喳地聊着车。

  叫车的动作暂停,关书桐抬头,一眼看到停在路边的那台大牛。

  双开门的敞篷超跑,很新,挂着临时车牌。

  颜色是沉沉夜色都压不住的芭比粉,张扬,夺目,明光锃亮。

  关书桐深吸一口气,呼出,掏钥匙的手似乎有点抖,珠宝吊坠摇摇晃晃。

  按下按键,车灯亮了一下,落锁。

  这就是……谈斯雨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全球限量版,价值上千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交到她手里。

  她有片刻恍惚。

  走过去,透过车前挡风玻璃,依稀能看到主驾放了有东西。

  她开车门。

  灯光亮起,终于能看出那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打着漂亮的粉色蝴蝶结。

  要拆吗?

  关书桐犹豫了。

  闭眼,第二次深呼吸,她俯身把盒子拿出来,轻手轻脚地拆开蝴蝶结,拆开包装纸,隔着高透光的亚克力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的瞬间,眼眶一涩,牙根都酸软了。

  那是一双高跟鞋,独一无二的款。

  是十三岁时,她给自己设计的,灵感来自于海伦娜闪蝶。

  在她原手稿的基础上,这双鞋镶嵌了大量的水晶钻石,制作精良,造型奢丽。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乱糟糟的,好似有一只只蝴蝶扇动翅膀,酝酿一场摧枯拉朽的风暴。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十岁?还是十二岁?

  放学后,陪他坐车回家的路上,等红绿灯的空隙。

  他懒懒地瘫坐在后座,双手横握手机,正在打游戏。

  她侧目张望车流,在一众无趣沉闷到好似连连看的黑白轿车里,一眼看中一台粉得很耀眼的兰博基尼,“好看。”

  “什么?”他抬了下头,幅度不大,眸光也只是轻飘飘地带过,很快就回到手机屏幕,话跟着落下,“喜欢的话,以后送你。”

  “啊?”关书桐有点不可置信,也有点懵,“我说的是那台车。”

  “嗯,”谈斯雨漫不经心地应,“给当你十八岁的礼物?”

  十八岁,对于当时的他们而言,是那么那么遥远。

  关书桐并不确定,到那时候,他们是否还在一起。

  所以,她没接话,而是自说自话:“我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十八岁礼物。”

  “是什么?”

  “高跟鞋。”她说,“有句话,叫做‘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十八岁,长大成人,我想要一双属于我的、量身定制的、合脚的高跟鞋。”

  然而,真到了十八岁,她路途漫漫且坎坷,却忘了给自己准备一双合脚的鞋,也早忘了那台车的事。

  但他记着。

  谈斯雨还帮她记着。

第3章 雨汛

  难搞。

  关书桐没驾照,特地找一个能开超跑的代驾,把车开回去难搞;

  这么炫酷吸睛的超跑,耀武扬威地停在她租住的城中村,和其他横七竖八的老旧电瓶车和自行车摆放在一起,容易遭受刮擦碰撞和小孩子的乱涂乱画难搞;

  他送的这些东西,该留不留,如果不留,要怎么还回去也难搞。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句话像回旋镖,打谈斯雨那儿转一个弯,再一针见血地扎回她身上。

  她的便宜,谈斯雨占了便占了。

  她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牵扯,自然不好找他讨回来。

  至于谈斯雨的便宜,她不想占。

  估计,也没几个人敢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关书桐深谙这个道理。

  尽管再怎么喜欢那台芭比粉的兰博基尼,尽管那双鞋再怎么合脚……

  辗转难眠一夜后,第二天,出发去学校前,关书桐把高跟鞋装回亚克力盒子里,把包装纸裹回去,把蝴蝶结打好,拿下楼,放回到兰博基尼的主驾。

  即将关上车门,她紧了紧扶门的手,竟又迟疑了。

  明知谈斯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她住所,但她还是不想他涉足她所在的地方。

  于是,拿开主驾的盒子,她坐到副驾,关车门,开空调,掏出手机又叫了一次代驾。

  决定把车开到学校附近一条不起眼的路边,到时让谈斯雨自己来取。

  昨晚那场雨下得毫无存在感,凉意转瞬即逝,今晨太阳一出来,燥热依旧,骚动依旧。

  关书桐一出现在校园,久闻她大名和种种劣迹的学生,视线中再容不下其他,只在她身上来回打转。

  试图从现在的她身上,找到任何与过去相似的点。

  她是哪里变了呢?

  黑长直仍是黑长直,发丝永远打理得柔顺有光泽,第一眼便贵气逼人。

  素颜也仍是素颜,肌肤白净无暇,浓眉,大眼,高鼻梁,M型唇,五官大气舒展,精致秾丽,右侧下眼睑末端那一点不慎明显的褐色小痣特征鲜明,富有韵味。

  一米七二的瘦高个儿,却凹凸有致,一双露在深灰百褶裙外的长腿,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向前走。

  裙摆摇摇曳曳,荡得人心也摇曳了。

  “再漂亮有什么用?”一男生打趣,“以前她跟谈斯雨好的时候,没人敢追。现在她跟仇野好了,难道就有人敢追了?”

  “没人追,不代表没人想——”接话的男生给他打眼色,眼底的轻浮一览而尽。

  关书桐捕捉到了。

  他们也看到她看到了,被她一个凛冽眼神唬住,讪讪闭了嘴,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比孙子还乖。

  都是狐假虎威,装模作样的。

  不敢当面说人坏话,所以喜欢躲在背后偷偷说。

  关书桐觉得搞笑。

  英萃私高是鹏市数一数二的私立高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贵”校。

  高昂的学费和严苛的入学条件,注定了学生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由学校资助的公费生,例如曾经中考市前三的仇野。

  社会在无形中,逐渐演化出一套自上而下、难以跨越的“阶层制度”。

  这制度,放在学校这个缩小版的社会里,也照旧运行无误。

  他们看似忌惮她,实则真正忌惮的,是曾与她关系密切的谈斯雨,以及,现在与她关系密切的仇野。

  前者,是“阶层制度”里,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掠食者。

  后者,是奉行简单粗暴,用拳头对抗所有权利的疯子。

  他们都不好惹。

  关书桐能在这两人之间游走,自然也不被归为“好惹”的行列。

  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到教室,她径自到座位落座,拿出资料准备早读。

  和其他学生两人一组不同,她单独一个座位,在后排靠窗的地方。

  当初申请从国际部转本部时,她本想转到16班,和仇野同班的。

  哪知最后兜兜转转,硬是给她转进了1班重点班。

  理由是她成绩好,起点高,普通平行班都不适合她,何况仇野所在的16班是年级里出了名的差生班。

  给她甩出这么个理由的主任或许不知道,在她离开办公室后,其实她并没走远,其实她偷听到他忙不迭打电话跟人汇报她转班的情况。

  只是她不确定他通话的对象,究竟是她爸赵嘉业,还是……谈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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