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镜
次日上午,叶蓁给孟书华办了出院。
舅舅来接她们,只住了三天?,东西不多,车开到小区单元楼下?,孟书华坚持要自己把行李拎上去。
“大哥。”孟书华平静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私事要跟蓁蓁说。”
叶蓁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她跟着孟书华上楼,一路上,气氛沉寂,进门?之后,孟书华取了个杯子去倒水,站在饮水机前,背对着她:“叶蓁。”
叶蓁脚步停在原地。
饮水机中慢慢流出温水。
孟书华说话也很慢:“你实话告诉我,谁给我安排的?病房和护工,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一字一句,凝滞在空气中,客厅里的?温度渐渐变低。
叶蓁张了张嘴:“妈……”
水流声停止,孟书华转过身来,盯着她:“秦先生,护士跟我说,这病房是秦先生安排的?,是哪位秦先生?”
叶蓁浑身发凉。
她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孟书华闭上眼,声音发冷:“叶蓁,你真叫我失望。”
说着,孟书华放下?杯子,扭头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叶蓁独自一人?站在客厅里,紧闭睫毛,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气。
玻璃杯里的?温水变冷,她端起来,垂眼喝完,而后,走到书房前,轻敲三下?,推开了门?。
正午的?阳光从窗边落下?,孟书华坐在阳光照不到的?桌边。
书柜上摆着叶行的?照片。
叶蓁扶着墙,过了一会儿,出声:“妈,我没想瞒你,原本就想找个机会跟你说的?。”
孟书华神情沉沉。
“我知道您恨秦家,连带着不想见到一切姓秦的?人?。”她轻轻地说,“可是秦既南无罪。”
“啪——”
桌上茶杯被猛地砸到地上,应声四分?五裂,孟书华嘴唇颤抖:“叶蓁!”
叶蓁静了一瞬,低下?头去,边捡地上的?碎瓷片边说:“妈,我不奢求您的?原谅,也不奢求您的?祝福,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
孟书华手?指在颤抖,她看?向叶蓁,看?向自己的?女?儿,她和叶行的?女?儿,一字一句挤出声:“你就这么喜欢他,即使不认我这个妈,也要跟他在一起?”
叶蓁起身,用?纸巾包裹碎瓷片,放在桌上。
她站在桌边阴影里,轻轻地开口:“妈,无论您认不认我,这一世,我都是您的?女?儿了。”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惹您生气,没能让您顺心。”
“如果有下?辈子,但愿我们不再做母女?,这样,或许您能少生些气。”
“妈,抱歉。”
第74章
中午时分, 秦既南被一个电话从集团总部叫回老宅。
日前,秦廷远去了一趟国外处理事情,秦廷盛出事?的时候, 他被绊住脚步无法?回国, 直至早已尘埃落定的今天,才?腾出手回国问罪。
进门时, 林叔接过秦既南的车钥匙, 叹口气提前提醒了一句:“董事长在二楼书房,心情怕是不好。”
秦既南颔首,抬脚上楼,他早有心理准备, 推开书房门时,一摞文?件迎面劈头盖脸砸到他身上。
纸张雪花般哗啦啦地飞下。
秦玉琅一直垂首站在门内, 见?此?情形, 不由担心地看了一眼秦既南。
这一幕落在秦廷远眼里,更令他勃然?大怒:“你们两个兄妹情深是吗?我秦家真是养了一对?好儿女!”
秦玉琅低头。
秦既南伸手把她往身后?拦了拦,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
书房内气压低得几乎要压死人,掉针可闻, 一时之间, 只剩秦既南慢条斯理整理那些纸张的声?音。
他把纸张在桌上摞了下, 而?后?, 放回秦廷远书桌上原本的位置,平声?说:“爸, 您注意身体。”
秦廷远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你干的好事?!”
秦既南执壶给他倒了杯茶。
秦廷远伸手将上好的青瓷茶盏尽数扫落,茶水飞溅, 他冷声?:“那是你亲二叔,你真是好样的, 为了一个女人,不惜闹得家宅不宁。”
“大伯!”秦玉琅陡然?跪下,“您不要怪哥哥,是我求哥帮我的。”
秦廷远冷冷的目光扫过去。
秦廷盛入狱,受益者尽数在这间屋子?里了。
秦玉琅垂首,硬挤出两滴眼泪:“是我在国外时就求哥帮我,是我——”
“玉琅。”秦既南淡淡掸了下袖口沾上的茶水,“你出去。”
“哥!”
到?底是秦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泫然?欲泣的模样,秦廷远皱眉,想起自己?二弟确实对?这丫头多有亏欠,于是斥责:“跪什么跪,起来,姑娘家家也不怕跪坏膝盖。”
听到?这句话,秦玉琅顿了顿,顺势起身。
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轻声?:“大伯,哥哥真的是为了帮我,您别?——”
秦廷远冷笑一声?。
秦玉琅欲言又止,对?于事?情原委,她其实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和她哥目标一致,具体的原因,她聪明地没有过问过。
而?今她目标达成,预料中大伯的怒火也如约而?至。
方?才?零星几句交谈中透露出的信息让秦玉琅心惊。
她一时不知再说什么,低着头,听到?秦既南淡淡道:“出去吧阿琅。”
“哥……”
秦既南转身看了她一眼。
秦玉琅顿了下,擦擦眼泪,只好转身离开。
走时,关上了门。
书房内一片狼藉,也没有佣人敢上来收拾,秦廷远拂袖坐下:“你倒是肯一人做事?一人当。”
“本就和玉琅无关。”
秦廷远盯着自己?的儿子?:“我在国外遇到?的那些麻烦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秦既南在下首椅子?中坐下,顿了顿。
秦廷远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一生无数商场波谲云诡中走过,什么手段没见?过,没想到?最后?,被自己?儿子?摆了一道。
若不是他被绊在国外,是无论如何?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秦家的人,怎么能进监狱。
而?今尘埃落定,再要把人捞出来,就有些麻烦。
秦廷远揉揉额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疲惫道:“阿既,你一定要做这么绝吗?”
秦既南茶杯搁在手边微停。
“爸,”他说,“是您和二叔做得绝。”
秦廷远睁开眼。
“不是您包庇吗?”秦既南垂眼淡淡道。
秦廷远目光抖沉:“你知道什么,当年你爷爷病重,受不得一点刺激,如果秦家出了事?,他还撑得住吗?”
秦既南手指摩挲着茶杯,觉得有些好笑:“爷爷一生清正,如果知道了这样的事?,恐怕是把二叔亲手送进去的那个。”
“你——”秦廷远气得拍桌。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不怒反笑,“你铁了心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是吗?”
“她有名字。”
“不用你告诉我。”秦廷远眯起眼,“她的事?情我一清二楚。”
秦既南顿了下。
他收手抬眸,迎上秦廷远的目光,一字一句平静道:“您要是动她一根头发丝。”
“我保证让秦鸣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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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琅在楼下走来走去,等了好久,才?等到?秦既南从书房出来。
男人臂间搭着西服,一贯漫不经心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哥。”她定住,喊了一声?。
秦既南回神,看过去,“嗯”了一声?。
见?他没什么大问题,秦玉琅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林叔说午饭好了,你留下来吃午饭吗?”
“不了。”秦既南低头看一眼手机又关上,“你们吃。”
他刚才?让文?岚去医院看了下,回来的消息是孟教授上午已经办了出院,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医生说,情况恢复得很好。
不知为何?,他心头却忽然?闪过突如其来的不安感。
想见?到?叶蓁。
现在,立刻。
正午时分的天光泛着白。
北城四月,天高云阔,路边柳叶都透着风的形状,秦既南把车开到?孟家小区门口,正准备给叶蓁打电话的时候,视线一抬,忽然?定格在楼下便?利店的玻璃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