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行烟烟
男人的手指松开她的下巴,很缓慢地向上移,指尖温柔地掠过她的眼角,抹去她在高潮时溢出的泪水。
她闻到了他指根处浓郁的稻梗气味。
……
宋零诺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她在想些什么?
她从微信联系人中找出曾雾,发消息过去:“曾老师您好,「女人是什么」广告战役我们需要做消费者调研,并根据调研反馈优化下次的传播创意。我需要和您确认涉及到广告创意的问卷问题。”
曾雾没回复她。
十几分钟后,他直接拨语音过来。
宋零诺接听:“曾老师。”
曾雾问:“你什么时候需要?”
宋零诺本能地抗拒这项工作任务,所以她一直拖到了不能再拖的今天,“我等一下把需要您确认的部分发给您,希望您今晚可以抽空看一看,最迟明天早上给我回复。可以吗?”
曾雾说:“我忙。没空。”
宋零诺没料到他的拒绝这么干脆,大牌就是大牌。她斟酌措辞:“只需要花费您二十分钟左右,不复杂的。”
曾雾说:“你带着文件来找我,当面过,我直接给你反馈。”
宋零诺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那边就挂断了。
紧接着,她收到曾雾发来的微信定位和时间,是一家餐厅,以及晚上七点。
曾雾说忙和没空,是真的忙和没空。个展开幕在即,为了宣传,他不得不接受一些媒体采访。今天排了五家,三家国内的放在下午,还有两家海外的放在晚上和半夜。
品牌方有工作要曾雾配合在明天早上之前完成,他就只能挤出晚饭时间。既然占了他的晚饭时间,那么宋零诺也别想以逸待劳。
把资料通过微信传给他,等着他远程给她确认?不可能。
宋零诺在晚高峰期间坐了八站地铁,又步行了九百六十二米,卡着晚上七点赶到了曾雾指定的餐厅。
这是一项工作任务。
她是甲方,他是乙方。
她没必要怕他。
宋零诺站在餐厅门口给自己洗脑打气,然后走进去。她忘记问问自己:什么样的甲方会这么辛苦地赶来见乙方?
这是一间有点高级的餐厅。
引位的服务生问宋零诺有预定吗?宋零诺试着报出曾雾的名字。服务生了然,带她走进去。
窗边角落处,一张四人桌,曾雾坐在里侧。
宋零诺走近,“曾老师。”
曾雾抬眼。
熟悉的犀利,熟悉的压迫感。
宋零诺真的不懂,她今晚不是模特,现在也不是在公司的摄影棚,她为什么还是那么抗拒他?
入座前,她犹豫了几秒。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坐在他对面的位子,因为那会全程面对他的目光。她更想坐在他旁边,那样她不需要看他,但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她不能直接坐他旁边。
宋零诺坐下来。她从包里掏出打印好的资料,放在餐桌上。
曾雾开口:“先点吃的。”
宋零诺说:“哦。”
她打开菜单,先看价格,翻了几页之后又翻回来,轻指一份最便宜的主食色拉:“我吃这个就好。”
曾雾瞥了一眼。
这是为了给他省钱?还是为了管理身材,以便下次继续参加拍摄casting,争取赚钱的机会?还是两者兼有?
曾雾将酒单推向宋零诺,“喜欢喝什么?”
宋零诺没看,因为她看也看不懂。可笑的自卑与自尊又在作祟,她不想让他认为她不会点酒。宋零诺想到季夏曾经教过她的话,回答:“我喜欢喝甜的,或者贵的。”她默认曾雾一定会帮忙点便宜的甜酒,这是一顿工作餐,他没必要点贵的。
曾雾面无表情。
这是和多少个男人约过会,才能总结出来的测试话术?前半句考验男人的体贴程度,后半句考验男人的自大程度。真是很老道。
曾雾叫来服务生,点菜,点酒,然后拿起桌上的资料,花了三分钟草草扫过和广告创意相关的问卷部分,说:“我确认。”
宋零诺迟疑:“我再给您详细解释一下吧?”这个男人怎么会确认得这么痛快?他真的看完了吗?
曾雾说:“你对我的工作有什么误解?时尚商业摄影的本质是促进销售,我的工作本质是赚钱。这次调研的反馈是为了让你们的品牌更好卖,我会有什么意见?”
如果她以为他有艺术家的清高,那真的大错特错。如果他有那份清高,那么他当年就不会从事这一行。在他的世界里,现实、稳定的选项远比艺术、纵情的创作更有价值。
宋零诺收回资料,“哦。好的。”他讲的道理很有逻辑,她记在脑中,以后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但是他为什么要她特地跑一趟,直接在微信上和她确认不就好了吗?
菜上桌,服务生来侍酒。
宋零诺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一点都不甜。她抬眼看向曾雾,每个人对甜度的感知都不同,这是他味觉中的甜吗?
她的目光随即落下来,停在他搭在杯座的手指处。这是按下快门的手指,这也是令她控制不住地溢出眼泪的手指。
一股若有若无的稻梗气味弥散在她与他之间。
宋零诺一瞬想问:你为什么要花不必要的钱购买我的授权?你为什么不请我去看你的个展?
曾雾的手指微微一动。
宋零诺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她立刻错开眼,转头望向窗外。
曾雾抬动目光,看向宋零诺。
餐厅的光线比摄影棚的灯光要暗,从他的角度看去,她的眼角有饮酒后的湿亮。
那抹湿亮,让他的记忆变得鲜活。
……
女人的手掌紧紧地按在他胸口。
他的手指松开她的下巴,很缓慢地向上移,指尖温柔地掠过她的眼角,抹去她在高潮时溢出的泪水。
她好像一动也动不了。但她轻轻地嗅了嗅他的指根。
在后来按下快门时,他的指间似乎仍然缠绕着她那一刻所遗留的微烫呼吸。他的镜头微微一抖,他感到了一瞬失控。
……
曾雾收束回忆,低头看表,告知宋零诺:“我还有事忙,要先走。”
宋零诺转回头,很配合地点头:“我也吃好了。”
明明她点的色拉还有一大半。
曾雾正要叫买单,就听她讲:“这顿饭钱,我们AA吧。”
他对上她的目光,那目光中有他熟悉的强烈自尊。他没反对,“OK,我去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走到餐厅服务台,曾雾叫服务生拆单,然后将其中的酒水单先买了。
走回餐桌的路上,他想到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执意不肯接受郝翠雪对他的资助,他强烈的自卑与自尊不允许自己平白无故地受人怜悯。后来他要给郝翠雪还钱,郝翠雪没收。郝翠雪教他:“你不需要偿还我。你只需要用要偿还我的去帮助其他人。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受助者。”
宋零诺很缺钱,但连这顿饭都要同他AA。她的自卑与自尊,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就没变过。她能够接受价值交换,但她不能接受平白无故。
曾雾完全可以像郝翠雪当年教他一样地给宋零诺讲同样的话,让她知道AA没必要,偿还没必要,当她将来有一天具备能力时,她可以直接去帮助更多人。
但曾雾不会对宋零诺讲这些。
因为他不是她的老师,不是她的前辈。他也无意于成为她的老师,她的前辈。他绝不会让她将他定义在这两个角色上。
如果宋零诺想要和他AA这顿饭,那么曾雾就和她AA这顿饭。
服务生来买单,曾雾用手机付款,然后将只有餐费的水单捏成团,丢进酒杯中。他向宋零诺出示手机屏上的支付数字:642元。
宋零诺顿时觉得肉疼,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微信转账321元给曾雾。
曾雾收款,起身离开。
宋零诺伸手按住桌上的资料,感到打工上班真是太糟心了。为了完成这项工作任务,她还要自己倒贴巨款吃一顿工作餐。
收拾了一番情绪,宋零诺发微信给刘辛辰,让她放心:“曾老师已经确认了。”
刘辛辰:“确认的邮件或者微信聊天截屏有吗?我存个底。”
宋零诺没想到这一点,果然还是品牌中心的人心眼最多。她回复解释:“他今天太忙,我被要求在他晚饭时间来和他当面过文件,他是口头和我确认的。”
刘辛辰:“那也只能这样了。”
刘辛辰:“友情提醒:你在晚饭时间出外勤,记得开张发票,回公司填外部招待费,让你老板批,有理有据的情况下最多可以报销两百块。”
这个友情提醒真是帮了宋零诺的大忙。
打工上班在一瞬间突然变得没那么糟心了。
宋零诺请服务生帮忙开晚餐发票。
服务生问她要了公司抬头信息,很快开出来给她。
在昏暗的光线下,宋零诺仔细确认发票右下角的金额数字:9842元。
宋零诺指出问题:“不好意思,发票金额开错了,要麻烦你重新帮忙开一下。”
服务生核对之后回应:“不好意思女士,金额没有错。您和曾先生今晚用餐,餐费642元,酒水9200元。”
宋零诺愣住。
服务生又重新打了一张完整的水单给她:“女士您看看。”
宋零诺接过,看向水单最下方的那瓶酒的价格,确实是9200元。
甜的,或者贵的。
曾雾选择了贵的?
宋零诺深深深呼吸。不过短短一顿饭,曾雾就成功地将她欠债的数额从五万元提升到了五万四千六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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