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行烟烟
管宁觉得离谱,但他回去没空多想,因为汪明明终于把该做的分析做完交上来了。汪明明还带来小道消息,新老板给赛训和运营两个部门新开了十几个新岗位,他感慨这就是财大气粗的豪门吗?
管宁说,干你的活去。
汪明明知道管宁虽然表现得不耐烦,但管宁对眼下的种种变化毫无不满。俱乐部换了新东家,新东家要斥资打造Union的主场比赛场馆和训练基地,实现硬件设施全面无障碍化,光这一点,就足够收买管宁。
晚上训练结束后,管宁把7az试穿“无畏WUWEI”适应性服饰的照片交给黄笑,让他发给合作方交差。
黄笑松了一口气。管宁只要答应配合,那他一向说到做到。只要管宁愿意配合,那么7az的配合程度也会大幅提高。
发完照片给Ken,黄笑问管宁:“7az打人的事儿后来怎么说?对方找你要过索赔吗?”他心里七上八下地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品牌方来讨要说法,很让他怀疑对方是在攒大招儿。
管宁说:“没有。”
他眼前闪过脸肿着、嘴破着的宋零诺。他的两句道歉,显然没有获得对方的谅解。但对方似乎也没有继续怪罪7az。
管宁掏手机,找出宋零诺的微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把已经给过黄笑的7az的试穿照片,又一张张地发给宋零诺。发完之后,他跟了一句:“如果还需要其它角度的,你告诉我。”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管宁起床,宋零诺都没回复他。
管宁刷牙洗脸洗头吃饭,该直播直播,该训练训练,到了下午,看一眼微信,宋零诺还是没有回复。他遂打开小红书,去看她的主页。接连几天,宋零诺都没有更新任何笔记——这十分反常。
宋零诺的小红书断更好几天。刘辛辰和周苏分别来问她原因,宋零诺给不出原因,只说写不出来。好几个深夜,她翻看自己过去写的那些“行业干货”和“职场tips”,觉得自己这个小丑当得很敬业。一只蝼蚁,试图和大家分享如何做一只优秀蝼蚁的经验,并且为有人看和赞美而感到欣喜——而她甚至不是优秀的那一只,像韦霖那样的才是。
管宁发来的7az的照片,宋零诺连点击查看大图的动力都没有。
她往上翻和管宁的对话记录,一路翻到两人最初加微信的时候。那时候她花了五千块给管宁直播打赏,换来了他半小时的陪玩,当时她以为他很好被搞定;后来她从每小时三百块开到六百块最后开到三千块,换来了他一句“你脑子有病?”,当时她以为总有钱买不来的时间、总有不为钱所动的男人。
现在看看,真是讽刺。
宋零诺买不到管宁的时间,不是因为管宁不能被买,而是因为宋零诺开的价不够高。如果宋零诺开给管宁的是全面硬件无障碍化的主场比赛场馆加训练基地,她不信管宁会拒绝。
世界上没有买不到的男人,只有买不起的宋零诺。
Ken在群里问刘辛辰和宋零诺对7az试穿效果的反馈,又说白川和管宁聊得很顺畅,管宁这part的正式采访和拍摄日期定了,Ken要和刘、宋两人确认品牌方跟片工作安排和特别需求。
宋零诺关闭群聊,点开和刘辛辰的对话框。她很想告诉刘辛辰——纪录片她决定不做了,她要把这个本来就属于刘辛辰的工作还给刘辛辰,因为她的参与对事情的结果而言,无足轻重。
做为一只蝼蚁,宋零诺应该有后退的自由。
消息还没编辑完,手机屏闪加振动,来电人显示:小姑。
宋零诺按下接听,“姑?”
宋怀谷的声音比过年见面的时候更亲昵,“小诺,下个月你弟放暑假,我想带他去上海玩,你给我们订个酒店吧,便宜干净的就行。”
宋怀谷概念中的“便宜”和上海物价的“便宜”不是一个标准,宋零诺没和她多解释,答应下来,“好。”再怎么说,小姑一家一直帮忙照顾奶奶,这点忙是宋零诺应该帮的。
宋怀谷说:“你爸那个老房子漏水,修了几次,还是漏。你奶说想回农村去,我说不行,小诺现在在上海的工作做得特别好,过不了多久就要把你接到上海去过好日子呢。”
宋零诺握着手机的指头无意识地收紧。
宋怀谷说:“前两天你弟拿手机给我看你的那个小红书,说你现在是个‘网红’啦,粉丝那么多,肯定能赚不少钱的。你一个人在上海也没什么大开销,准备什么时候接你奶过去?要是快的话,你爸那个房子我也就不给他继续修了。”
宋零诺说:“姑,麻烦你再帮忙修一次。”
挂了电话,宋零诺一字字删掉给刘辛辰的微信,重新打开工作群,回复Ken的两个问题。
她还是要继续努力工作,以维持一份稳定的、有上升潜力的薪水;她还是要继续兢兢业业地运营小红书,不光因为她和公司签了三年的账号“卖身契”,也为了在就业不易的市场大环境中给自己留一份保障;她还是要继续做本来属于刘辛辰的纪录片项目,不是为了Z世代总裁奖所带来的荣耀和光环,而是为了那三十万人民币奖金;她还是要继续应对地狱难度的韦霖,否则上述一切都将不再属于她。
作为一只蝼蚁,宋零诺没有后退的自由。
宋零诺在工作中越发沉默,施谨留意到她的异样,但除了话少之外,宋零诺近来没再犯过任何低级错误,和施谨的一对一交谈也都一切如常。施谨很忙,于是没多琢磨。
零诺集团在刘峥冉的带领下踏进新的体育运动产业,上层组织的任何变动,都会多少影响到集团的其它BU。
在短暂的震荡期内,施谨约李欣吃了两顿饭。
李欣受施谨的好处一直不少,有关老板们的各种直接和间接的消息或八卦从来不亏施谨。
和“零诺时尚”一样,“零诺体育”的总部被刘峥冉放在上海。体育版块初创,除了新到任的总裁吴仲乐外,只有不到十个员工,目前每天都在共享办公室工作。新版块的团队正在人员急速扩张中,刘峥冉的意思是在上海先挑个5A写字楼租两层装修一下,作为过渡,同时找地找楼,给零诺体育新装总部大楼。
耿秋明率先表示反对,说为了节省财务成本,他建议陈其睿重新“腾一腾”零诺时尚大楼,空出两层给吴仲乐和他的团队作为过渡期的办公用地。
开着高层会议,陈其睿当众说,老耿你要搞搞清楚,时尚这栋楼里的所有男员工,没有穿不带领子的衣服上班的。
吴仲乐则说,LINO Sports要有自己的Home Court,我们就不给Neal添麻烦了。
李欣从她的渠道听来这些,给施谨学得绘声绘色,又跟施谨讲:“我都能想象得出耿总心里的os:又来一个爱装逼的。”
听完老板八卦的第二天是周末,施谨陪季夏去宁波。彭韬和商会的朋友们半月一聚,前一次施谨和季夏去,整个局里并没有Y集团的老总。和彭韬建立关系,季夏自然不好显得目的性过强,施谨更知分寸,两人谁都没提没问,等着这次再去。
这一次和前一次一样,从头到尾也不见Y集团的任何一个老总。季夏还是没提也没问,走前,彭韬照例给施谨送了礼物,施谨照例接过。
回程高铁上,施谨把从李欣处听来的八卦分享给季夏。零诺体育既已在上海创立,那么“裂土分疆”的就不再是陈其睿一个人。季夏听了笑一笑,没替陈其睿操心,只讲:“峥冉的日子不比我好过。”要生存的企业有要生存的难,要成长的企业有要成长的难,要成为巨头的企业则有要成为巨头的难。
施谨一边和季夏讲话,一边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季夏问她:“你最近很忙?”
施谨点点头。
季夏说:“你下面有个女孩子,叫韦霖,上次和宋零诺一起来Kru的活动现场,和我交换了名片。”
韦霖的职场社交能力很强,她能抓住机会认识季夏,施谨不意外,而季夏能够记住韦霖,也充分证明了韦霖的优秀。施谨说:“韦霖是我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人。”她没有犹豫地下了这个结论,甚至没有用“之一”。
季夏说:“很优秀的人,有时候反而需要你的额外注意力。”她抬手,把施谨的电脑合起来,“Vivian,人很忙的时候,很容易忽略一些事情。你一向是一个有细微洞察力的人,对吗?”
这当然不是一个疑问句。施谨说:“Alicia,你可以直接讲。”
季夏说:“我不知道你是否观察过韦霖和宋零诺之间的相处和互动。那天在活动现场,我注意到韦霖很喜欢贴近宋零诺,也许她是完全无意的,而宋零诺总会在韦霖靠近前就先躲开。”
施谨沉默。
季夏说:“Vivian,我们都清楚年轻女人一路成长为leader和business owner有多不容易,我希望你在验证我的观察的过程中,不要草率下结论,不要错误惩罚任何一个有潜力成为将来的leader和business owner的年轻女性。”
第102章 . 平等 vs 公正
季夏又说:“任何一位卓越的领导者,都不应该在下属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后才发现问题。Neal曾经失败过,你是见证和亲历他的失败的当事人之一。我相信你不想重蹈他的覆辙。”
施谨说:“我清楚了。”
季夏或许对韦霖有欣赏,或许对宋零诺有关心,但更为重要的是,季夏对忙得焦头烂额的施谨提供了领导之路上的必要提醒。
施谨回顾韦霖自入职以来的种种工作表现,单以结果来论,无可挑剔。施谨随即回顾宋零诺自韦霖入职以来的种种工作表现,那些低级错误,开会时的欲言又止,被分割出去的工作内容,以及比起从前工作时越来越多的沉默。
韦霖的优秀毋庸置疑,但当施谨着眼看整个团队,韦霖以个人实力提高的团队表现,只是弥补了宋零诺这段时间的下滑缺口。施谨团队的整体表现并没有因韦霖的加入得到显著提高。
回忆着每次开小会时韦霖和宋零诺的沟通和相处模式,施谨想到了那两条本命年红手链,以及当时宋零诺被韦霖抓住手腕后的不自然和条件反射般的肢体躲避。
周一上班,施谨上楼找周健,问他要韦霖入职前的背调资料。
当初这个职位是韦霖直投的,整个招聘和入职流程周健从头跟到尾,背调也是他亲自做的。一般背调无异常的情况下,人事会标准化地通知业务招聘负责人,很少见哪个业务主管会专门来要详细的背调资料,尤其是候选人都已经入职两个月了。
但需求方是施谨,周健只能配合,从文件夹里翻出背调表格,“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个?韦霖有什么问题吗?”
施谨说:“没有问题。我想了解一下她之前老板的评价,做个参考,方便更好地带她。”
纸张从周健桌上的HR专用打印机里缓缓滑出。两份背调,一份是韦霖前公司的HR,一份是韦霖在前公司最后一个岗位的直接上级。施谨先看HR那份,看完之后看直接上级那份。
周健在旁说:“背调结果只是再一次证明了韦霖是标准的五好人才,六边形全能战士。”再说了,这种公对公的背调,只要候选人没什么原则性问题,只要候选人的直接上级和她没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都会给出正向反馈,以维持体面的前雇主雇员关系。韦霖的前老板也一样,在周健问的十来个问题上给出了整齐划一的高分。
施谨却从一堆五分中找出唯一一个四分,她用手指点着四分对应的“Collaboration”,问:“这个,对方有提供实际例子作为依据吗?”
周健笑,“Vivian,这是四分,不是两分三分。”
当时在电话中,韦霖的前老板讲话快得像在赶时间,只有在周健问到“Collaboration”这一项时少许思考了几秒,然后给了一个四分。按周健的经验来看,这太正常不过了,对方如果全给五分多少会显得敷衍,总要挑一个给出不同的分数来证明每个反馈都经过了思考。
周健有他的道理,施谨不再追问。她提出需求:“我要给韦霖做一次360度反馈评估。”
周健问:“目的是什么?”韦霖试用期还没过,施谨完全可以等到试用期评估时一起做。
施谨说:“为了修正我作为leader的无意识偏见。”
业务理由并不十足充分,这是额外的工作量,周健可以拒绝配合,但提要求的人是施谨,周健还是答应了。
应施谨的要求,韦霖的360度评估问卷发给了她本人、她的直接上级、平级以及交叉部门中与她有过合作的同事。除了收回问卷并对各方反馈分析汇总外,施谨还要求周健协助安排她和关键员工做一对一的反馈访谈。
本部门内,戴培敏、梁杰和杨文天对韦霖的评价一致地高,一如其它交叉部门和韦霖打过交道的每个团队主管。而落到韦霖的平级和比她初级的员工,反馈则各有不同。
刘辛辰是施谨约谈的倒数第二个人。
平常工作中,大部分时候都轮不着刘辛辰和施谨直接沟通,虽然刘辛辰是姜阑一手带大的年轻员工,但她对施谨一直很尊重。在得知施谨要针对性地了解韦霖和同事的协作反馈后,刘辛辰有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Vivian,你想听什么样的反馈?”
施谨说:“基于事实的反馈。”
刘辛辰问:“事实的意思是我和韦霖的直接接触和沟通吗?听别人说的不算是吗?”她没说“别人”是谁,但谁和她关系亲近,又和韦霖日常共事,施谨还能不清楚吗。
施谨点头,“对。基于你和韦霖的直接接触和沟通。”
刘辛辰说:“首先我得说,韦霖的工作能力非常强。我和韦霖合作的时候能学到更多以前不知道的CMI知识,她的交付物质量很高,洞察分析结论清晰易懂,我本来应该很享受和她在工作上的合作。”
施谨简单记录,等着刘辛辰继续说“首先”后的“但是”。
刘辛辰继续说:“但是,她曾经亲口和我承认,她喜欢宋零诺,而她喜欢一个人的具体表现是想方设法地取代对方。我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和一个神经病共事让我无法享受。”
施谨问:“还有吗?”
刘辛辰迟疑,“有一些事,我没有亲眼看见,所以不符合你要求的‘基于事实’。你还会找宋零诺谈的,对吗?”
施谨说:“嗯。”
宋零诺收到施谨的工作午餐邀请。老板没带她去公司食堂,也没带她去外面的餐厅,而是带她坐在楼下花圃边的长椅上。
施谨提前在食堂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两杯果汁,递给宋零诺一份,“你最近加班很多。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宋零诺咬了一口三明治,没什么胃口继续吃。她的加班时长和实际工作量并不相符,很多时候她在公司留到很晚,只是单纯不想走出办公楼。她摇摇头。
“你还记得去年春天吗?”施谨指向花圃,“那时候我工作受挫,心情不好,你坐在这里陪我聊天。那时的花也是这样,各色各异。”
宋零诺点点头。她当然记得,就连手里的三明治和果汁,也和去年她买给施谨的那份一模一样。
施谨说:“你以前没向我汇报的时候,遇到困难总会主动来找我帮忙,比如说给大老板做的报告框架、小红书账号运营的平台方内部资料、特殊障碍人群求职小程序……等等。现在你向我汇报了,遇到困难却反而不主动寻求我的帮助,是为什么呢?”
宋零诺垂下目光。以前和现在不同,以前的施谨不是老板,不会站在老板的角度评判她的业务能力和工作表现。以前也没有韦霖的存在,不会像现在一样让她被对比得哪里都不够好。
施谨说:“我希望你能明白,在工作中,我和你既是上下级,也是一个团队,你共享我的工作目标和业绩指标,那么我必然会共享你的困难和挑战。向你提供及时且必要的帮助和指导,是我的分内工作之一,不要把向上级求助视为无能的表现。”
宋零诺捏紧手里的三明治,“那有没有可能,在我向你求助之后,你会发现真的是我无能。”
“不存在这种可能性。”施谨并非宽慰,而是讲出事实,“如果你无能,我当初不会帮你申请转岗,年初也不会给你升职加薪。你可以偶尔怀疑自己,但不能质疑我的判断和决定。”
宋零诺抿起嘴角,久违地。
施谨说:“你转岗后的第一天,我曾和你说过,可以把我当成‘学姐’,我相信你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如果你想聊聊现在遇到的困难,不管是大是小,我都愿意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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