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迟溪看他一眼,微怔:“你看我干嘛?吃东西啊。”
他讪笑,有些慌乱地垂头继续扒饭。
女神就该是这样的吧。
清心寡欲,对什么都无欲无求的样子。
下午又出去巡视了一圈,迟溪就回来了,拿出钢笔和一张规划地图在房间里写起来。
蒋毅坐在旁边看着,越看越心惊。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她只出去了两次,登上瞭望塔一次,竟然就能将这座岛的地形完全摸清并在纸上画下来。
这记忆力和思维能力也太惊人了。
“你是哪儿毕业的呀?我是N大的。”他对规划什么没有兴趣,就想跟她聊聊天。
迟溪低头圈划着,头也未抬:“MIT。”
“哇哦。”熟悉以后,蒋毅越来越无法掩饰自己的本性,一开始佯装的稳重也有些露馅了,自己还浑然不觉,“迟溪,你谈过恋爱吗?”
迟溪笑了,摇摇头。
蒋毅:“我不信,肯定有很多男生追你吧。”
迟溪:“没有。”
年少时,除了蒋聿成基本没什么人敢靠近她。那个时候的她,孤僻、冷漠,也压根不跟人搭话。
蒋聿成……蒋聿成……
迟溪心绪不宁,有些痛苦地按了按太阳穴。她对蒋聿成真的不再有任何希冀了吗?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么多年了,他是唯一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
她厌恶异性,更讨厌男人靠近她,只有年少时就一路相伴的蒋聿成是个例外。只有跟他在一起,她不会感到不适。她有很多心里话,也只跟他说。
她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在他身上汲取温暖。
其实她是害怕的,害怕自己真的沉沦下去,万劫不复。而今的蒋聿成,就还是以前的蒋聿成吗?
……
迟溪是后半夜听到的枪声。
一开始是短而闷促的两声,像什么金属利器瞬间洞穿木板,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几乎是响起的那一刻,她就睁开了眼睛。
拜迟中骏所赐,她在陌生的地方一直非常警觉。
何况是这种三不管地带的荒岛。
迅速换好衣服后,她第一时间登上高地查看。因为对地形的熟知,她很快在西南角和东面海港的位置发现了歹徒的登陆踪迹,因对方穿的也是迷彩服,加上黑暗阻隔了视野,高倍望远镜也看得不是很清晰。
她只能判断出这大概有五六十人的规模,不过,看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她退回寨子里。
“迟溪!”蒋毅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把二楼走廊上的木板踩得“嘎吱”作响。
迟溪暗骂一声,捂住他的嘴巴就把他拖进了屋子里:“你喊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我们吗?”
她的眼中有股冷意,狭长而漂亮的眸子在暗夜里依然黑亮分明,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蒋毅好似也被感染,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渐渐被安抚。
“待在这里别动。”
约几分钟后,一行十几人被迟溪召集在寨子后面的山坡上。
这算是整个寨子的制高点,又有丛林遮挡,一时之间不容易被发现。
“为什么不从港口走?”蒋毅带来的人里,有一个问迟溪。
迟溪都不想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夏桐瞪他一眼,喝道:“人就是从港口摸过来的。整座岛就这么一个渡口,你说呢?”
这人不说话了。
信号不太好,但还是可以发射出去的,夏桐将原有的设备拆了组装,很快就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与此同时,也暴露了己方位置。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救援人员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和对方打游击,躲避对方的搜寻。
虽然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来头,迟溪的眼皮一直跳,直觉不是什么善茬。
恐怕不是盗匪就是她的对头。
第一种的可能比较小。
一是这基地是个半成品,实在没什么好劫的,二是绑架她迟浦和估计也不会拿出一毛钱,而她手里明面上那些资产,不足以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要是第二种,她可就摸不准了。
她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了。
迟溪平时很喜欢做一些户外活动,她本身还是IPSC的资深玩家,在野外和对手玩个捉迷藏问题不大。
只是,还带着一帮拖油瓶。
她回头看了眼惊惶不安的蒋毅,心里想,要是他出什么问题蒋聿成会不会找她算账。
“你跟在我旁边,不要离开我半米远。”她叮嘱。
蒋毅点头如捣蒜。
一开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十几分钟后天上居然开始下雨。他们穿的是普通的山地靴,但这个地方的泥土本就比寻常泥土黏腻,很快就感觉寸步难行。
蒋毅不小心摔了一跤,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迟溪望着远处不断打来的电筒光,心急如焚,猫着腰飞快折回来。
原来,蒋毅不小心踩在了断裂的竹竿上,脚底板一片血肉模糊。
迟溪猛地撕下他的衣角,一分为二,一块塞他嘴里:“忍着点儿。”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利落拔出了竹竿,痛得蒋毅差点厥过去。
蒋毅龇牙咧嘴,脸白得好像在水里泡了三天。
迟溪不由分说架起他,带着他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耳边不断传来哗啦啦拖曳的声音,迟溪回头,原来对方将沿路的竹子纷纷砍倒在地,拔除障碍,力求最快找到他们。这批人已经快速逼近,无数凝成的光束如探照灯般从远处交织而来,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有一束快照到他们——
“趴下!”她手按在还呆愣的蒋毅头上,狠狠往下一压。
两人就势闪到一块巨大的山石后,成功躲过。
滂沱大雨打湿了衣服,压在身上好像裹着一层沉重的铅铁。
阴冷、潮湿,还有间歇性的疼痛。
蒋毅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由去看迟溪。
她的脸色也很苍白,黑色的长发湿透了,紧紧黏在她消瘦的脸上,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
“迟溪,我……”他嘴唇嗫嚅,心情复杂。
“别说话。”她直接捂住他嘴巴。
她也只是看着镇定。作为一个资深户外运动者,她很明显感觉到体力的流逝,体温的下降。
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脑中快速换算了一下时间,推测着救援什么时候到,她忽的听到头顶由远而近传来巨大的嗡鸣声,忙循声望去。
远处的海岸线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被磅礴的水汽冲刷成朦胧的一片幻影,她眯眼,隐约看到星星点点的光亮射来,很快就到了近前。
原来是几架直升机,大雨顺着不断搅动的螺旋桨而下,像被截流的瀑布,气势惊人。
眨眼功夫,其中一架已经悬浮到她头顶。舷梯降下,最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道高大劲挺的身影。
他穿迷彩,脚下踩着跟她一样的军靴,那一刻竟然有几分情侣装的味道。
这让迟溪有些恍然。
就在她微微愣神的刹那,蒋聿成已经到了她眼前,一双幽冷深邃的眸子狠狠盯着她,眼底有滔天的怒意。
这种阴沉到可以滴出水的表情,依稀只在年少时那一年她被困荒山、他找到她时有过。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整个人被他拽了上去,耳边听得他冷声命令道:“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给你收尸!”
她咬了下唇,只好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
雨到了凌晨时才停歇。
迟溪坐在火把边烘着手,表情平淡,蒋聿成端着面包和牛奶过来时也没什么变化。
“吃点东西。”他把托盘搁到她手边。
迟溪说了声“谢谢”。
“这么见外?”他在她旁边坐下,岔开腿,姿势松弛又随意。
迟溪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看他一眼。
他还没换衣服,这种紧身的衣服更衬得他身材精壮,劲瘦修长,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跟头顶这张英俊逼人的面孔不太搭。
他是在笑,好整以暇望着她,可惜眼睛里没有温度。
迟溪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了,他在生气。
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她没好气,低头继续烤火。
“我救了你,你就是这种态度?”他挑眉。
“我也没让你救我啊。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的?”她淡淡抬眼,目光里有某种洞察一切的犀利,轻笑,“你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蒋聿成神色不改,微微伏低了靠近她。
挨得太近了,男人干燥温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侵略感十足。
这是一个成熟且极具攻击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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