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溺 第29章

作者:既弥 标签: 天之骄子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姜执宜声音停住,她怔怔地看着周栩应,周栩应的声音和手上的钥匙很像:“借的就当借的,以?后再说,你不用多想。”

姜执宜有时?很纳闷周栩应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还是他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可刚见他的时?候别人都?说他性子冷难招惹,那他就不怕自己?骗他吗。

“你不担心我骗你的钱吗。”

“嗯?”

刚才的话没有重复第二?次,楼道的风呼呼阵起,周栩应站在下楼梯的风口,衣服单薄的下摆被吹了两道,他微顿,反应了两秒忽然笑起来。

他笑得太傲了,光映进?瞳孔,带着和旁人不同?的矜贵和散漫,周栩应说行啊。

“我还真不缺钱,你尽管骗。”

他又想到什么,唇角的弧度扩大,紧削的下颚线条柔和下设:“你最好?让我见识见识你那点三脚猫功夫。”

他哂笑一声转身,但声音还留在原地,字字清晰:“来日方长。”

外面太阳正好?落到一半,金黄的璀璨的,浓墨重彩的油画,一道一道晕染开?。

欠的东西太多,总得还两样,姜执宜喊了句等等,她第一次打开?这个门,冲进?卧室的衣柜,端端正正挂起来的是一件蓝白校服。

很大,和衣柜里?的裙子衬衣都?不符合。

姜执宜匆匆拿出?来抱进?怀里?又跑出?门口,周栩应等在外面。

“校服...”

“你电话里?说的。”姜执宜提醒。

周栩应看了她会儿,他接过。

姜执宜松下口气:“洗过了。”

“知?道。”

上面味道太甜了,周栩应手臂垂回身侧,他一下就和冰冷的皂粉区别出?来。

像是初熟的樱桃甜浆和玫瑰交织在一起,青涩却悸动。

周栩应下楼,他脑中盘旋了下附近的游乐场,眉心不禁皱了下,里?面花花绿绿的一堆,头上带着个什么耳朵发箍,设不过小女生好?像都?还挺喜欢的。

走?出?巷口,一个生锈的绿色垃圾桶歪在道边。他脚步微顿,侧了下头,烟盒从口袋中摸出?,空中扬起一道完美抛物线,“哐当——”

脚步再次响起。

.......

周栩应走?之后,楼梯间重新寂静下来,木屑和灰尘落挤在水泥地面,角落躺着废弃的螺丝。

姜执宜从屋内打出?东西打扫废屑,耳边的头发随着动作掉落,遮住少女寡淡的情绪,身上长裙衬的手腕纤细脆弱,她脸庞的线条精致紧瘦,冷冷淡淡,完全没有周栩应在时?的那种轻松恬静。

外面天色更暗,晚霞烧成灿烈的橘黄色,楼道阴暗又潮湿,静的让人心慌,斜成线的光打在地上,在姜执宜身上镀出?了一道柔和的光圈,模糊不清,更像是一层面具。

收拾完姜执宜开?门,手在冰冷的金属把手上停留两秒,她抬眸,浅棕色的瞳孔像是混了光的玻璃珠,纯粹却冰冷。

不知?又站了多久,想了什么,头顶楼上传来沉闷的咳嗽声,防盗门哐哐的磕了几下,脚步下来。

姜执宜垂眸,胎脚进?门。

外面的脚步下的又沉又快,姜执宜站在玄关处,外面声音忽然响起:“哎我去,这家是捞到钱了啊,什么时?候整的。”

“有这个钱还住这破地,直接换个房子呗。”

是两个人,另一个接上:“什么啊,这家昨晚被人砸了,估计是害怕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特别吓人,直接打进?医院了。”

声音渐行渐远,脚步覆盖,姜执宜没波澜的将垃圾打包。

晚上天凉,她换了身衣服给姜南珍收拾东西,等到结束,人坐在床边垂眸一会儿,手指拨通一个电话。

冷音滴滴,电话接通,声音嘈杂,像是麻将碰撞的声音,姜雪秀不耐烦喊了声:“谁啊。”

“别给她点啊,别给她点炮了。”姜雪秀不顾这边,忙不迭地吵着。

姜执宜手指捏住床单,顿了顿,她小声喊:“姨母。”

电话中的电流一顿,姜雪秀最后一个字忽然停止。

......

姜执宜站在窗前,窗台上的小花枯了点,电话里?的人疲倦又无奈:“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我们也无能为力了啊。”

“你是早产,你妈从生了你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那个死男人又闹事?,我们能帮的真就帮了,现在春晓马上就要上高中,实在拿不出?钱了。”

“小宜你也不能一直逮着我们一只羊薅,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

姜执宜抿着唇,脸色泛白:“姨母...”

“你妈现在这个病啊...”她像是不好?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姜雪秀劝告:“你妈遇人不淑,那个江什么是垃圾,离着远点吧,惹急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姜执宜脸色更白,病床前尚无孝子,更何况是他们。

“姨母,可不可以?最后一次,等我上大学一定...”

“小宜,你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姜执宜眼睫一颤,电话已经滴滴滴滴的被挂断。

窗户忽然被吹开?,冷风刺起一片颤栗。

姜执宜脱力般的落回床沿,她身子后倒,锁骨凹凸,脖颈拉成脆弱的弧度。

半个小时?,她不小心睡过去,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漆黑一片,她走?在一条破破烂烂独木桥上,混沌的雾重的快看不清,里?面藏着各种呲牙怪物,随时?会探出?身来把她吃掉。

梦里?的她时?刻告诉自己?这是梦,姜执宜开?始跑,她拼命地想跑出?这片秘境,终于面前出?了一丝光亮,她跑到喉咙冒血,额角出?汗,终于跑到了街道,眼前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

可也就是下一个瞬间,她注意到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在殴打一个女人,女人身体?渐渐没了力气,瘫软下去。姜执宜愣住,那个男人有预感似的回头,他露出?了嚣张的笑容,比魔鬼更可怕。

姜执宜倏地惊醒,她从床上坐起来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是江伟雄,那个男人是江伟雄。

而倒下的人是...姜南珍。

姜执宜猛地回头,客厅空空如?也,可角落的痕迹证明着昨晚的真实。

姜执宜嘴唇干涸,她痛苦地蜷起腿抱住头。

有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要怎么办呢,究竟要怎么办呢。

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们。

明明只有两百天了,只要熬过两百天她就可以?带着姜南珍有一个很长很好?的未来。

她想起周栩应和她说,要行在地狱之上,凝视繁花,那如?果黑暗里?没有光怎么办,她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窒息。

姜执宜朝开?着的衣柜去看,衣柜空了,和周栩应有关的东西不见了。

她僵硬地扯了下唇角,忘记了,还回去了。

姜执宜翻身,疲惫闭眼。

过了很久,姜执宜浑浑噩噩踩进?浴室。

浴室内的热水器半坏不坏,镜子上连雾气都?堆不起来。

姜执宜背着身往后看,镜子里?的少女玲珑剔透,蝴蝶骨翩翩起舞,腰间的青紫和各种掐痕,她不是疤痕体?质,可消得很慢,她停住,眼底泛出?说不上来的情绪,似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洗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澡,最后姜执宜包着头发出?来,吹风机在昨晚上成了陪葬品,姜执宜换好?衣服后随意擦干,便拿着东西去了医院。

她看起来很平静,姜南珍也是。

第二?天下午,姜执宜和姜南珍说自己?回去一趟,快开?学了,有些作业还没有写完。

“今晚别来了拟拟,晚上不安全。”‘

姜执宜想到周日还要去奶茶店打工,同?意了,给姜南珍手机充好?电,姜执宜再三叮嘱:“要是又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别硬撑。”

姜南珍笑着说好?。

姜执宜走?出?病房门口,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她敲响门,里?面冒出?一声进?。

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抬头,见是姜执宜一愣:“是你啊。”

姜执宜声音很轻:“顾医生,打扰您了,这次来是想问一下我妈妈现在的身体?怎么样,病情有没有继续恶化。”

顾医生是姜南珍的主治医生,和姜执宜时?常交流,可能是看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天天往医院跑难免不忍,时?间久了每次也会关照一些。

“你先坐。”顾医生挪动着鼠标:“我先看看你妈妈这次的片子。”

姜执宜嗯了声。

每当这个时?候时?间就会过得格外慢,像是法?庭上的犯人等着上面的人宣告判决,她垂眸摸了摸手心,擦掉那层薄汗。

“你应该知?道你母亲现在的身体?不单纯是目前的病情所拖吧。”

“常年累月的积攒加上病变,身体?各项机能都?出?现问题,现在的情况其实不算很乐观。”

姜执宜手上动作停顿,抬眸对视,有些艰难的嗯了声。

“但好?在癌症检查出?来的时?候不是晚期,她的肺阻塞也不属于急性重发阶段,现在身体?这么弱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年轻时?候留下的病根,你母亲在化学药厂工作过,吸了很多化学产品和粉尘,现在只能说没有拖到最后但治疗也不算及时?,这个时?候对她最有力的情况就是在一个安稳的环境好?好?养病,配上药物治疗,结果不会太难看。”

“但...”他抿抿唇,想起姜执宜家里?的情况:“你现在还是高三,可能有些困难。”

“可以?的。”姜执宜忽然打断,喉咙紧的生锈,她抬起眼可以?点头:“麻烦顾医生了,可以?的,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不会让您为难。”

顾医生暗叹气,想起那床病人脸上殴打的伤,真是什么不幸都?落在困难人身上了。

他点点头:“那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联系我。”

姜执宜点点头。

姜执宜出?去的时?候天色刚开?始暗,她坐上公?交往回走?。

因为是下班时?间,公?交车上的人格外多,她运气好?,正好?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姜执宜走?过去做下,周围的景象莫名熟悉,她侧头,玻璃窗旁边的贴纸果然翘起熟悉的一角,和那天竟然是同?一辆车同?一个位置。

姜执宜一愣,记忆伴随着掌心的温度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