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顾卿卿压根没忘,听他提起,端着碗去了灶前坐着,拿起夹钳把炉子里的火扒开,脸上热度不减。
楚岱见她耳根红了,也不继续逗她。
吃完饭,把碗洗了,又把剩下的菜放回锅里。
时如霜她们说说笑笑从外面回来,抖落一身寒气,往厨房走,见小两口又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卿卿,”等女婿出去了,她坐到闺女旁边,握着她的手,“昨天和阿岱怎么了?”
顾卿卿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孩子的事,含糊道:“就是婚事嘛……”
时如霜这才想起来,“你是不是紧张?”正好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她悄声问:“卿卿,你和阿岱……同房没有?”
顾卿卿脸色霎红,她低声道:“……没呢。”
时如霜轻轻拍她手背安抚她,“别怕啊卿卿,这些事你迟早要经历的,阿岱是个好孩子,你们能结婚阿娘也欢喜,还记得你之前满怀期待要去兵团吗?”
顾卿卿点头。
“现在你得偿所愿了,闺女。”时如霜笑着把她额前的碎发捋上去,说:“阿娘给你做了身好看的裙子,到时候卿卿穿着漂亮的嫁衣,在从小长大的地方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所有人都衷心祝愿你。”
“过段日子你就要去驻岛了,阿娘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和阿岱好好的,能学学做饭就尽量学,就算阿岱愿意带你吃食堂,以后有了孩子难道你要让他们也吃食堂吗?阿娘虽然手艺不好,但是你是不是隔一段时间没吃就想吃阿娘做的饼子?”
顾卿卿点头,虽然阿娘贴的饼子总是黏糊糊的,不像桂花婶和二婶做的那么酥脆,但是她就是觉得香,即便并不是那么好吃。
时如霜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别急,时间还长呢,说实话,以前你小时候阿娘盼着你赶紧长大,因为我闺女太闹腾了,你性子太像你二哥了,到处乱窜停不下来,还经常和别的男娃娃打架,输了还耍赖叫你的哥哥们过去撑腰。”
“那个时候每天都有人带着家里的娃娃过来告状,说你家卿卿一点也不像个女娃,以后指定嫁不出去没人要。你大哥从小性子就冷,当时直接和人打起来了,你二哥也呲牙咧嘴把人按在地上。”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家里人太惯着你了,怕你以后长大了也不懂事,没想到我们卿卿大了越来越讨喜,连你桂花婶那种碎嘴皮子的人都没说过你一句不好。”
“也是那个时候,阿娘才发现卿卿真的长大了,阿娘又后悔了,希望你长慢一点,别那么快嫁出去。”
时如霜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顾卿卿也泪眼汪汪,“阿娘,您告诉我是谁说我嫁不出去的,是咱们村的人吗?”
时如霜破涕为笑,手指点着她的小脑袋,一戳一戳:“怎么?现在还打算去找回场子呢?不是咱们村的,你秦叔他们村的,跟你说了也不认识。”
两个村加起来五百多户八千多个人,时如霜嫁进顾家二十几年还没认全乎呢,更别说顾卿卿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了。
顾卿卿趴在阿娘肩膀上,嘴里嘀嘀咕咕:“我到时候去问大哥就知道啦。”
时如霜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你啊,就是被惯坏了,你大哥二哥把你当眼珠子疼,养成你这么个娇纵的坏毛病,受不了一点委屈。”
“阿娘您难道就没惯吗?”顾卿卿笑嘻嘻蹭着她的胳膊撒娇。
时如霜拿她没办法,正了正神色:“阿娘有话跟你说。”
“您说。”
“阿岱是个好孩子,他愿意宠着你,你也别总使小性子欺负他,我听阿昭说,亲家公一直对他不是很上心,父子俩从小吵到大,他刚出生他娘就没了,十几岁就报名参了军,吃过不少苦。”
顾卿卿想起男人身上那些刀伤和枪伤,语气和缓,“阿娘,我知道的。”她会对他好的。
时如霜欣慰地拍了拍闺女的小脑袋,“乖,你就把这些年家里人对你的好分一点给他,让他别再那么孤零零的了,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
顾卿卿轻轻点头,脑袋里已经在想以后要怎么对他好了。
他这人好像对吃穿都没什么要求,只要兜里有糖有烟就行。不过这段时间他吃糖比较多,烟倒是没怎么抽了。
顾卿卿想着想着有些出神,直到周曼进了厨房,才堪堪回神。
“卿卿,”周曼说:“把灶里火烧起来,要煮午饭了。”
顾卿卿反应过来,捂着肚子:“外婆,我还是饱的。”
“你们年轻人啊,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昨晚下雨了你知道吗?”周曼揭开锅盖,看到动了几筷子的菜碗,有些头疼。
这俩孩子,咋吃这么少呢。
“下雨了吗?”顾卿卿有点迷糊,“我们早上起来外面是干的呀。”
“风吹干了嘛。”周曼开始刷锅准备煮捞饭,把米下锅加水闷一会儿,把米汤捞出来加糖喝,半熟的米放竹蒸笼里继续蒸。
时如霜在旁边搭腔:“卿卿爱睡懒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听她二哥说这孩子在兵团还经常睡到日上三竿,等着他训练完送饭呢。”
周曼摇头,“他自己爱惯着怪得了谁,别看他平时爱和卿卿拌嘴,谁要是跟他说一句卿卿的不是,你看看他会不会动手。”
“嗯,他是个急性子,”时如霜有些头疼:“他们兄弟俩太闹人了,一个性子静,一个性子急,大的那个雷打不动,小的这个不用撵到处跑。”
周曼瞥了眼外孙女,搅和着锅里的米:“现在卿卿的婚事解决了,该轮到他们兄弟俩了,你得抓紧催催,等回了部队就管不到了。”
“阿昭说灿阳在部队有别的集团军的姑娘喜欢他,就是青烈我比较担心,他们兵团没有女兵。”
顾卿卿安慰阿娘,“楚岱说上半年就有文工团到兵团演出,文工团的姑娘都白白嫩嫩斯斯文文的,狗蛋不是说他喜欢温柔的吗,我觉得有戏。”
这回换时如霜愣了,“不是,你哥跟你说他喜欢温柔的?”
“是呀。”
时如霜默了片刻,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哥哥们喜欢你这样的。”
第80章 红红火火080 我看你够呛
顾卿卿迷惑:“……?”
她这样的怎么了, 不是很好吗?楚岱都喜欢呢!
她们这边唠嗑的时候,顾青烈他们提着一篮子蘑菇回来了,周曼扒开上面一层野荠菜, “还有地皮菜啊?这东西黏糊糊的炒肉吃可以, 就是洗起来麻烦。”
“没事外婆, ”顾青烈听到有肉吃, 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来洗。”
“行,那你提去外面洗吧, 中午咱就吃这个, 蘑菇留着送去你阿奶家。”
“得嘞!”
等他去了外面,周曼揭开锅盖, 用捞子把半熟的米饭捞起来, 放到竹蒸笼里:“青烈这个性格也挺好的, 就是话太多了, 不过这种有活力有朝气的男娃娃很讨人喜欢,闺女,你也别太忧心,家里两个男娃都是当兵的, 还怕找不到儿媳妇?”
周曼又把锅里的米汤盛起来, 说:“咱们家啊,灿阳是空军, 青烈是陆军, 阿岱马上调到海军去了,姑爷又是生产队大队长, 你说说,谁家不想把闺女嫁进来,你愁啥?”
时如霜这么一想, 觉得好像也是。
顾卿卿听着阿娘外婆的话,单手托腮,盯着炉子里的火苗,大脑放空。
今天初三,后天就要办婚事,这次不像是在兵团和军区,她和楚岱昨晚说好了……
想到这,耳朵后面有点红,她赶紧换了只手托脸,怕被阿娘发现。
吃完午饭,时家人大袋小袋,把能带的干货都带上,时连云还想逮两只鸡,被顾青烈一把按住了,“大舅,家里都有,不用带。”
“你们家人这么多也不够吃啊,带两只吧,到时候卿卿办婚事不也得杀鸡啊。”
顾青烈想了一下,松开按着他大舅的手。
最后他自己拎着两只鸡,他大舅抓着两只鸭,大舅妈和小舅舅还有表弟都提了一麻袋的红薯粉还有各种菜干。
顾灿阳手里拎着那一篮子蘑菇,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下午一点多,坐上了去隔壁市的车。
回到了大屯子村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顾卿卿跟着楚岱走在回村的小路上,虽然没看到顾家人,大米已经摇着尾巴一路跑过来了。
顾卿卿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男人身体一僵。
她想起他怕狗,有些想笑又不敢笑,怕他觉得没面子。
顾青烈抬脚轻轻踹了下大米的屁股:“知道你是来接我们,赶紧回家吃饭咯。”
大米又颠颠地转了个方向。
顾卿卿他们回到顾家院子是差不多七点,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厨房里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
“怎么还没到呢?”
“快了吧,阿昭,要不你去村口瞧瞧?”
褚昭现在已经接过了顾卿卿烧火的任务,他坐在柴堆旁边,拿了根手臂粗的木棍往灶里放:“行,我去看看他们回来没。”
话音刚落,顾青烈就推开门,把肩上的麻袋“啪”地扔地上,溅起细微的灰尘。
“不用去接,我们回来啦。”
掌勺的还是顾财,他一个人盯着三口锅,看到时连云和时连采,他笑着打招呼:“亲家兄弟,辛苦了,赶紧去堂屋里坐坐歇口气。”
“援朝?!”顾财朝外头喊:“赶紧泡茶!”
“欸!来啦。”
顾家堂屋灯火通明,围着地炉几乎坐满了人。
堂屋的门被推开,很快又关上。
“亲家,快快快,坐这儿。”顾铁柱赶紧起身给他们让座。
今天顾家是真的热闹,老大媳妇时如霜家的人全部来了,老二媳妇韩莲心家她哥哥嫂子带着家里两个闺女过来了,老三媳妇张雨晴带着她爹娘还有一个小侄子过来了。
张翠芬嘴里还不停说:“都说了让你们回去把家里的人都请过来喝喜酒,怎么就来了这么几个。”
张雨晴笑着端了糖果零嘴儿出来,瓜子花生应有尽有。
“娘,家里总得留个人看着呀。鸡鸭都得有人喂呢,我娘家生产队的猪是分下来养的,不像咱们这儿,大队集体养,娃娃们下了学堂回来就去割猪草。”
“对,是这样的。”张母也搭话道:“亲家母,知道你是真心想我们过来沾沾喜气儿,我们家里必须得留人喂猪,年底还得交合格猪呢。”
韩家大嫂也附和道:“俺们那儿也是这样的,说起来还是你们大屯子村这儿的生产队好,集体的事情集体干,现在村上都通上电了,俺们那儿可是不敢想。”
堂屋里的电视机一直开着,韩家大嫂的两个闺女还有张雨晴的小侄子都聚精会神盯着电视看,手里抓着的糖果因为太入神了还有些融化黏手。
时季和周曼坐下来后,周曼知道小媳妇抱着小孙子也累了,从她手里接过时重山,让她喘口气。
“可不嘛,我们那儿也没通电呢,不过好在家里只有鸡鸭要喂,就托邻居帮忙照看一下了。”周曼手轻拍着怀里小孙子的后背,把包着他的小棉被又往上扯了扯。
时季坐在顾铁柱之前的位置上,拿过一边的夹钳往地炉里添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今天晚上我粗略看了一眼,村口好像是种了什么东西?用塑料薄膜盖着。”
“种了白芷天麻那些。”顾雄往地炉里扔了几个红薯和苞米棒子:“大外公,我大伯现在和村上的知青们鼓捣种药材,年前还卖出去了一茬呢。”
“啊?”时季愣了一下,回神:“那感情好啊,现在搞个人经济是投机倒把,现在这是集体经济,一起致富,也算不上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家这个女婿是个老实憨厚的,不太会鼓捣这些,没想到他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闺女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上次回去还是带着外孙女中秋过节回了一趟,寻常一般过两三个月顾家的娃娃们会过来送一次粮食,他们也没提这事。
张父看着堂屋木桌上的黑白电视机,有些羡慕:“我们村别说看电视了,接个灯泡都不知道还要等几年。”
“谁说不是呢。”韩家大哥接茬道:“俺们那儿也是荒得很,有人提议风力发电,现在还没个下文,到时候看看他们怎么弄吧。现在俺家两个闺女放了学还要去割草料喂猪,俺们要下地实在忙不过来,晚上两个娃儿点着煤油灯写作业,鼻孔都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