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他们起床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褚昭踩着自行车去镇上车站接顾灿阳去了,顾金去了大队部,这两天分鱼分猪肉分菜籽油的账算盘都盘算清了,就等着他这个大队长还有秦武去过眼。
没有误差的话,算盘也能回家过个安心年。
当大队会计,一分一厘必须清清楚楚,不然损失的是集体利益。
顾家其他人热火朝天在院子里忙开了,顾青烈弄回来的小杂鱼特别多,要把鱼肠全部挤出来,他和顾援朝顾建国几个兄弟呼啦啦围了一圈,坐在小板凳上拿了根竹签清理小杂鱼,手里的动作时不时停下,只有嘴巴一直叭叭个不停。
堂屋里的电视机一直没停过,村里的小娃娃们吃完午饭也不睡觉,直接往这里奔,要是换了别人家,大人们肯定会拦着不让这么一趟一趟赶集似的跑,不过顾家就随便吧。
瞧着自家孩子兜里满满当当的奶糖花生酥瓜子,就知道顾家是什么态度。
楚岱又在院子里劈柴,顾雄闲不住,加上过年要用的柴火多,晚上屋子里也要放碳火炉子,他肩上扛着竹签跑去知青点的后山砍柴。
顾卿卿在楚岱旁边帮着捡劈好的柴禾,垒在墙边。
“卿卿。”张翠芬把豆腐匣子全部拿出来,装在篮子里:“等你哥弄完鱼了你们就去送豆腐,匣子别忘了拿回来。”
“欸,好,阿奶,知青点那份您别忘啦。”
“知道知道。”
下午三点半,顾青烈屈着的两条长腿往外一伸,手里的竹签往旁边扔,动了动脖子:“终于搞完了,”他扯着嗓子朝厨房喊:“三叔!小杂鱼怎么煮啊?”
“贴锅边煎了嘛,”顾财探出来半个脑袋:“还挺多,你们哥俩送完豆腐回来在路边多掐点嫩紫苏,不要那种圆叶的,要那种尖尖的锯齿状的,那种香,晚上和虾米一起炒了,还能煮田螺。”
“得嘞。”顾青烈去灶边抓了把炉灰洗手,搓干净手指,闻了闻没腥味,他随意在屁股上摸了两把水渍,走到楚岱旁边:“老楚,别劈了,咱们去送豆腐,带你认认门。”
这两天楚岱勤快的不行,有什么活都是抢着干,被顾青烈暗戳戳嘲笑好几次了,站在门口的楚渊看到儿子这样也回忆起当初他娶夫人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夫人是名门千金,老丈人看不上他的出身,处处为难他,最后夫人为了他顶撞父母,跟着他吃苦受罪。
想到这,他默默转身回了屋子。
楚岱把斧子立回墙角,接过旁边媳妇儿递来的装着开水的搪瓷杯,对着杯沿吹了几口气,慢悠悠喝了两口。
“愣着干嘛,走吧。”他放下水杯,率先提过一边装着豆腐匣子的篮子。
顾青烈“啧”了声,也提着篮子跟了上去,顾卿卿揣着手缩着脖子走在他们旁边。
大爷爷顾铁锤家离他们最近,就在赵三家后面,见他们来了赶紧让老妻拿来碗装豆腐。
“大爷爷,哥哥们不在家呀?”顾卿卿探头四看。
“都去后山砍柴了,跟雄娃一起去的。”顾铁锤照顾他们:“坐一会儿,大爷爷去给你们泡杯茶,晚上留在这吃年饭。”
“不啦,谢谢大爷爷,”顾青烈咧着嘴笑:“我们还得去小爷爷们家里送豆腐呢,明天过来拜年再吃饭。”
顾铁锤老妻从匣子里掏豆腐,楚岱上前帮忙抓着木匣:“大奶奶,我帮您。”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碗,小心地把匣子里的豆腐倒进碗里,一点没碎。
顾铁锤的老妻眯眼笑,慈祥道:“这就是咱们顾家的姑爷吧,昨天我有事没去村口接你们,今儿个才见着,难怪我们家宝贝疙瘩这么喜欢,原来是个俊秀的大小伙啊。”
楚岱微微笑着点头。
顾卿卿眉眼弯弯:“对吧。大奶奶,您觉得是他好看还是我大哥好看?”
顾铁锤的老妻在旁边打着呵呵:“都好看,不过我们家卿卿最好看。”
顾青烈一听这话,得,白瞎。
他妹子长得是挺水灵,但你要说她是老顾家最好看的,那不可能。
他顾青烈什么样,他妹子就差不多。
俩人走一起一看就是兄妹,和顾灿阳在一起反而不怎么像。
在顾铁锤家闲聊了一会儿,他们又提着篮子去了剩下的几家,出来的时候除了送去知青点的篮子,剩下两个篮子里的空豆腐匣子都装着鸡蛋和鸭蛋。
顾青烈没跟他们一路:“你们去村尾送吧,我得去摘紫苏了,看时间狗剩也该回来了。”
“行,”顾卿卿朝他摆手:“你走路别蹦,小心匣子里的蛋。”
“知道。”顾青烈头也不回走在小路上,很快消失在转角。
顾卿卿牵着楚岱的手,两个人迎着斜阳慢慢走,她时不时抬头看他侧脸。
楚岱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把兜里的大白兔奶糖都塞她手里。
顾卿卿笑得见牙不见眼,剥开吃着甜丝丝的奶糖,问:“哥哥,你每天不吃糖真的会晕吗?”
“有点重影。”楚岱拉着她走到路边没有草的那侧,免得草丛上的水珠打湿她裤子:“以前晕过一次,后来就吃习惯了。”
每次吃完饭或者无聊的时候,手总习惯往兜里摸,最近没怎么抽烟,糖吃了不少。
顾卿卿点头,“那以后去了岛上怎么办呀?”
“送物资的人会帮我带的。”楚岱右手提着篮子,左手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手指捏着她圆嘟嘟的小脸:“到时候你有什么想要置办的提前写好单子,等他们来送物资的时候交给船员,下一次就会买来。”
“没有票也可以吗?”
“嗯,没票也可以,只要数量不是很多,是基本需求物资。”这也是对随军驻岛人员的特殊优待,岛上条件艰苦,国家会尽量满足他们的生活需求。
顾卿卿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耐了,想到在南方军区吃的大虾,她手指头比划:“到了岛上我们是不是海鲜随便吃?”
“只要你捡得到,”见她一副馋猫样,楚岱失笑:“你先想想,是跟我吃食堂,还是自己做饭。”
顾卿卿有点跃跃欲试:“我想自己弄饭,听说能分到独栋带灶的房子,你觉得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楚岱鼓励她:“我们卿卿这么聪明,多琢磨几次就能做出来了。”
“那你跟我一起在家吃呀?”顾卿卿忽然觉得她男人好好,比狗蛋好多了。
楚岱摇头,“你可能起不来那么早给我做饭,我吃食堂吧。”
顾卿卿听明白他的意思,正要说什么,被男人伸手捂住嘴巴。
“乖,自己吃。”
顾卿卿:“……”哼。
到了知青点,顾卿卿推门进去,见他们在院子里包饺子,“孟南哥,乘风哥,除夕好呀。”
“除夕好。”见到她,孟南略微吃惊,随后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笑道:“昨天清了塘我们去补投鱼苗,听到你回来也没空去接,本来想着晚上给你送一盘饺子过去的,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给你们送点豆腐呀,今天一大早我家就磨了豆子。”顾卿卿拉着楚岱过去:“这是我男人,楚岱。”
她说这话眼底没有一丝羞涩,很坦荡,漆黑的眸子清澈明亮,脸上是溢然于表的欣喜。
“你好,我叫孟南。”
“于乘风。”
楚岱笑着和他们握手打招呼,顾卿卿直接在石桌前坐了下来:“圆圆姐叶子姐还有张青哥呢?”
“后院菜地里吧,圆圆说要拔两个萝卜擦丝子炸萝卜丸子,要不我去叫她?看到你来了她肯定得高兴老半天。”
第72章 红红火火072 除夕快乐,吃好喝好……
“不用叫, 在后院就听到你们的声音啦。”孙圆圆手里拎着两个带着黄泥的萝卜,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一些,更精神了。
“卿卿, 越来越好看了哦。”这是叶子的声音。
“圆圆姐, 叶子姐。”顾卿卿起身, 笑眯眯道:“你们也越来越美啦。”
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凑到一堆, 顾卿卿帮忙摇压水井给她们洗菜。
地下水是暖的,不冻手, 孙圆圆麻溜地把萝卜上的泥清洗干净, 瞄了一眼和孟南他们谈笑的男人,笑着问:“这就是你二哥给你找的对象呀?”
顾卿卿点头, 蹲下来跟她们说话, “咋样, 是不是很英俊。”
“就是瘦了些, ”孙圆圆惋惜道:“我觉得像你大哥那样的不错。”
顾卿卿愣了一下,她没见过狗剩呀,想了半天才回神,“我阿雄哥呀?他做事可麻利了, 谁要是嫁给他肯定不会吃亏。”
顾雄是村子里最强壮的劳动力, 一身腱子肉,长相随了顾家人的清秀, 做事从来不喊苦喊累, 顾金带村民们修渠挖沟他永远是第一个扛着锄头上的。
也不像二叔顾银那么木讷,嘴皮子利索性格爽朗。
孙圆圆点点头, “你们顾家的小伙都个顶个的好,你小叔顾宝,我以前还觉得他只会偷懒油嘴滑舌, 这次去山上打石头,张家的人打完石头他就拉着板车往河堤运,听说肩膀皮都磨了一层愣是没吭一声。”
顾卿卿捂嘴笑:“我小叔只有在自家人在场的时候才会偷懒,我哥哥们都是能干的,他想着能者多劳,到了外面怕给我阿爹丢脸,别人说顾家的不是,自然铆足了劲咬着牙干。”
叶子小声道:“前段时间张青忙着挖药材,孟南和乘风盯着鱼塘,我们下完地回来没劲去山上砍柴,是你阿雄哥和援朝哥给我们从山上捎了两担干柴,不然今晚除夕还没柴火烧呢。”
她们刚到大屯子村的时候,确实是抱着随便干干有机会就回城的心思,后来遇到了顾卿卿,避免了一次被冤枉,当时刚下乡没口粮还给她们送红薯土豆,知道张青水土不服还给他送豆腐过来。
顾家人的好他们都记在心里,这几个月在生产队尽心尽力想回馈几分,没想到村民们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村里人,平时有什么吃食晒了红薯干或者做了酱豆子都会过来送一份,见他们在院子里搭葡萄架子也会过来搭把手。
漏雨的屋子顾金和薛见山早就扛着梯子加了一层茅草和黄泥,现在刮风都不怕。
他们也逐渐适应了这儿。
以前还没下乡听回城的知青说,村民们都把他们当敌人防着,总觉得是他们分走了口粮,态度很恶劣经常针对他们。
但是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村民都很淳朴,没有这么多心眼,对他们也很和善。
可能是因为早期顾家的态度才发生转变,也有部分原因应该是他们帮着村里搞种植养鱼。
这种劲往一处使不用担心有人搞鬼拖后腿的感觉太好了,他们也喜欢上了这里。
第一次在外过年,心里也安稳。
“以后你们有啥事也可以去顾家找我阿爹和哥哥们,别忘啦,我阿爹现在是生产队队长,有事儿肯定应承。”
“知道知道。”说到这,孙圆圆忍不住:“之前你阿爹刚上任的时候大家都不看好,因为你阿爹的性格比较……”她绞尽脑汁,憋了一个词:“和煦。”
“再加上顾队长和秦书记关系比较微妙,大家心里没底。”
“没想到这俩冤家凑一起,什么大胆的事都敢做,听说搞药材种植这事公社领导还发过火,怪他们擅自做主,以前从来没生产队这么搞过,顾队长把锅都甩给秦书记,秦书记那人脾气爆,跟公社领导对上了,顾队长又和声和气在旁边笑呵呵和稀泥说好话,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叶子轻轻撞了撞孙圆圆的胳膊,示意她别当着人家女儿说这个。
孙圆圆是个大大咧咧,见叶子一直杵她,还以为是挨得太近,往旁边挪了挪。
叶子干瞪眼:“……”这个缺心眼子的。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嘻嘻道:“我阿爹和秦叔是发小,他们俩小时候闯祸我阿爹就全部推到秦叔头上,大家都觉得他实在是个老好人,秦爷爷打秦叔的时候他在旁边劝几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他们在队上搭伙还继续用这招。
孙圆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别说,顾队长和秦书记搭伙做事效率真的高,挖水库搞蓄电站这么大的工程说拍板就拍板,当天开完会第二天就去红旗生产队红星生产队找他们大队长,第三天三个队的青壮年就扛着锄头去山上了。”
顾卿卿弯眸笑,看了眼坐在桌前和孟南他们聊天看着他们包饺子的男人,心想老顾家的人说什么就会马上去干,不然心里就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