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侯爷的童养媳 第33章

作者:草笙日笠 标签: 天之骄子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沉柯沉柯。

  她在心中低吟。

  再醒来已是天边泛红,朝阳初升。

  后半夜落了点雨,屋檐的青瓦尖泛着潮气,间或不急不慢地滴下水珠,在满是青苔的石地上绽开一朵朵水花。

  “小娘子怎么睡在这里了!”阿成甫一睁眼看到床上空荡,还以为白沂柠出了什么事,急急地冲出房门,却见她艰难地扶着灶台想要站起。

  “大夫说你还不能下地,可是俺昨日打了呼,小娘子睡不着了?”阿成大兄弟说话向来直来直往,白沂柠脸上微红,这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确实是原因之一,但她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太阳,随后又伸了中指和食指做出走路的手势,宽慰他是天亮了才出来的。

  恰巧碰上李嫂子背着竹篓上山采茶,见二人不尴不尬地杵在门口,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帮忙,“来来来,我扶小娘子回屋,还是说小娘子要先去如厕?”

  白沂柠听她将如厕二字说得如此大声自然,羞红了脸盯着自己脚尖摇了摇头。

  “瞧这吃力的,小娘子还是听大夫的,再将养一月再下地吧。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阿成兄弟背着你回来的时候,血淋淋的,差点救不回来,哪有这么快便好的。”李嫂子一面扶她上床,嘴里唠唠叨叨地叮嘱。

  早膳是清粥配上一碟黄瓜条,是阿成以前腌下的,松脆爽口,同城里的大鱼大肉相比是另一番滋味。白沂柠虽在病中,日日喝着苦药没什么胃口,因这清爽的味道也多食了一些。

  “俺下山去镇子里头替你抓药,小娘子可有什么别的要买吗?”阿成粗壮的手臂握着扁担抖了抖,地上两个竹篮放着几张兔毛皮和一些腌肉,想必是送到集市上卖的。

  白沂柠转身将枕头底下的首饰钗串拿了出来,用唇语缓缓地比了两个字:换钱。

  “换钱?”阿成不确定地问道,指了指那些双眼充满疑虑。

  他理解得很到位,白沂柠喜笑颜开地点点头,双手捧着首饰又往前送了送。

  “不可不可,怎么能用小娘子的东西。”阿成不肯收,扛起两个竹筐就往外走。

  见状白沂柠着急地掀开被子,全然不顾身上未痊愈的伤,双腿失力“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成听到声响忙扔下扁担跑回去扶她。

  这些时日吃他的住他的,白沂柠已经十分不好意思了,她全身上下也就这些值些钱,此时她恨极了将她毒哑的牙婆子,心有苦衷又着急,却口不能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副阿成不收就不肯起来的气势。

  阿成拗不过她,最终还是将那些东西揣进了怀里。

  每次下山到回村,都需要一天的时间。阿成的脚程算是快了的,若是碰上不熟悉地形又走得慢的,怕是还得在镇上住上一夜。

  这日眼见日薄西山阿成也没回来,李嫂子同白沂柠唠嗑时常说这山中有大虫,手上没些功夫是万万不可进山林的。天慢慢黑下来,她不由得担心起阿成的安危来。

  正费劲地够着凳子想要下地呢,就听到门外婴儿的哭声,细细小小的如猫儿一般,甚是可怜。

  还没来得及细察,阿成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屋子,“这娃儿哭了许久,身上滚烫。小娘子可否帮俺看顾看顾,俺去找大夫去。”

  去时还是两手野味,回来竟多了个娃。

  白沂柠来不及多问,门口那个高壮的男人就将孩子塞进了她的怀里,然后便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这个孩子哭得满脸绀紫,瞧上去不过一岁有余,睁不大开的双眼里源源不断地滚下泪来。襁褓靠脚的地方有些湿濡,能看得出明显的泥渍和草渍,依着阿成良善的性子,这个小婴儿应当也是他在哪里捡的,可怜这个小娃娃,还不知道自己被父母遗弃了吧。

  他们二人都是一般的落难凄苦,白沂柠心中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情。怕娃娃受寒着凉,小心地解下她身上的小被囊,用榻上干燥的被褥包裹起来,学着往常祖母哄孩子的动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慢慢地这个小娃娃也安静了下来,只是皱着小鼻子可怜兮兮地抽抽搭搭。

  陈大夫来了之后先看了小娃娃,又顺便帮白沂柠把了脉,皱了眉道,“这孩子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有点着凉,夜里看顾时费点心思,捂出汗来便好了。反倒是小娘子情况不大乐观,前些日子就说了,还不能下地,小娘子如此不听劝,别说痊愈了,以后能不能走路还两说。”

  “啊……那大夫有什么法子吗?”阿成被唬住了,急急地拉着陈大夫的手臂问道。

  “只是警告而已。”陈大夫顿了顿,啧了一声,“又不是你媳妇儿,成大你怎么如此上心。”他面露调侃,阿成听完他这话黝黑的脸泛了红。

  白沂柠哄孩子的手停下了扭头看过去,只听陈大夫继续说道,“你们这孤男寡女,又捡了孩子,一家三口倒也齐全,什么时候便把喜事给办了吧。”

  不能再这么误会下去了。

  白沂柠指了指桌上的纸和毛笔,征求陈大夫的意见能否借她一用。

  陈大夫不明所以,阿成看明白了,夺过他手里的东西递给白沂柠。

  白沂柠感激看他一眼,缓缓写道:

  小女子姓白,名沂柠。两月来,多谢阿成兄弟细心看顾,小女子不胜感激。

  此次遇难实为小人奸计所害,小女子家住京城,无父无母,自幼养在祖母膝下,一衣一食无不承蒙其照顾,曾诺言结草衔环,必定要报答一二。

  祖母早年已为小女子定下婚配,是位温柔重情的谦谦君子,他与我已互许余生,小女子是非他不嫁的。

  阿成郎君心细如发义薄云天,值得更衷情专一的娘子。待小女子伤好归家后,定让祖母夫君好好恩谢。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承认哥儿是自己夫君,写下这两个字时双颊微微发红,也顾不上陈大夫是个外人,本不该参合这些事,只想让他说给阿成听,也顺便借他之口堵了村子中的闲言碎语。

  陈大夫发现白沂柠会写字先是惊讶,看到内容后神色复杂了起来。

  少时他拜师学医,也曾去过那座葳蕤皇城,是说不出的繁华嘈杂,纸醉金迷。

  只要提起京中世族门阀,必有一姓为白,根基庞大,屹立百年而不倒,府邸矗立御街南端,碧瓦金檐,威严不可冒近。

  若是白沂柠所言非虚,她怕是白府里头的贵姐儿,而纸上所说的祖母应是官家亲赐的一品诰命,忠义侯府的当家老夫人。

  难怪初见这个小娘子,即使满身血污也通身气派,与这里的小村姑不同,凤凰误入草鸡窝,可不是如李嫂子说的那般——天仙下凡么。

  陈大夫也不敢去证实自己的猜测,毕竟许多事情还是少问为妙,不然什么时候招惹杀身之祸也未可知。

  “我会帮你转达。”陈大夫知晓他们二人再无可能,同白沂柠说话也疏远了几分,原本他以为左右会是阿成的娘子,还替他高兴来着。

  白沂柠又写了一句——可否帮小女子寄一封信么?

  陈大夫看看她又看看阿成,叹了一口气道,“好。”

  “大夫大夫,小娘子说什么了?”大成跟着陈大夫走到门口,好奇问道。

  陈大夫复述了一遍,拍了拍他的肩,“有缘无分,真是可惜了。”

  阿成听完后面的话,面露苦涩,“无碍无碍,俺救她本就没想图她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许上天怜悯俺,俺死后还能做神仙哩。”

  过了几天,陈大夫过来取信,却被李嫂子看到了,了解了一番来龙去脉,转了转眼珠,低声同陈大夫说道,“阿成兄弟平日待我们不薄,此事其实还有扭转的趋势。”

  “怎么说?”

  “我们映陇村平常人可进不来,外有高山恶水,内有密林陡坡。若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她弹了弹围裙上的鸡毛,“或是过个几年,即使寻到了白小娘子,怕是也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

  “你忍心阿成兄弟打一辈子光棍啊,他孤家寡人的,早年又被诊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乡里都传遍了,没有人愿意嫁他,好不容易有个外头来的。再说了,她这命不也是阿成兄弟给的,全当是报恩了吧。”

  陈大夫握着手中的信,愈发觉得滚烫,正在他犹豫时,李嫂子一把夺过了信,三下五除二撕了个干净。

  “罢了罢了,若是出了事,可别说与我有关。”陈大夫摆摆手,紧了紧肩上的医箱,心中愧疚,当天将杂事交给徒儿后,自己躲到村外避风头去了。

  白沂柠还不知自己那封信被截下的事情,欢欢喜喜地坐在床上逗弄着孩子,已经期待起哥儿找过来的那一日。

第39章

  暑气渐散,又是一个凉秋,这厢白沂柠的皮肉之苦还在持续着,白府众人也不大好受。

  自柠姐儿失踪后,白沉柯如同变了一个人,不饮不食,脾气暴戾。

  空青苑死气沉沉的,那日洒扫的一个侍女,不小心打翻了白沂柠失踪前随意摆着的青瓷瓶。白沉柯竟直接让人将她拖出去杖毙。

  对此,伺候的下人惶惶不可终日,愈发思念起柠姐儿还在的时候。

  玉桂也在私底下给他们放言,柠姐儿的东西谁都不许动,即使是脏的乱的,都须得维持原样,不然惹得哥儿不快,后果自负。

  白沉柯之前不肯吃饭,曾昏过去过一次。

  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老太太暗暗抹泪,既心疼又着急,最后没办法只好找人按住他,生灌进去一些汤汤水水,才不让他以几乎自尽的方式对待自己。

  白沉柯原是极嫌弃鸳鸯身上的味道的,白沂柠失踪后,一反常态地日日将它抱在怀中。

  又经常静坐于屋内临窗的书案边,目光隔着敞开的窗牖淡淡远望,似在思念着什么。

  他变得更加的寡言沉静,偶有低语,亦是缓缓抚着鸳鸯滚圆的脑袋,想从它身上找到些许白沂柠的影子,可是它也只会娇气地蹭蹭白沉柯的手掌,天真地呜叫不知发生了什么。

  得成比目何辞死,不羡鸳鸯不羡仙。

  他取“鸳鸯”的寓意不过是想与柠柠携手相伴共白首,哪知一朝分别,不知归期。

  玉桂早上同白芍说的无心之语点醒了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找不到,明日继续找,今年找不到,明年继续找,余生漫长,总有一天,他的柠柠会回到他的身边。

  至于白画——

  他眯了眯眼,怀里的鸳鸯似被什么掐疼了,哀叫一声,跳到地上,委屈地看着他。

  老太太欣喜地发觉她的沉柯又如以前一般正常进食安寝了,话虽少了些,但好歹不用为了他的健康提心吊胆的。

  科举揭榜他是会元,又经了殿试,拿到榜眼,太子在官家跟前举荐,白沉柯最终还是应他做了枢密直学士,偶有进宫在太子府处理政务,兢兢业业泰然自若,浑然看不出白沂柠刚失踪时的枯形灰心。

  但熟悉白沉柯的人知晓,他整个人的状态如同暴风前的静海,冰凉浩瀚,深不可测,稍有不慎惊动了他心中的飓风,或许下一刻就会卷起滔天巨浪将人吞噬淹没。

  白沂柠在村里那座小木屋中等了一月又一月,她总是告诉自己,许是马车慢,堵在了路上,可能是天气不好,又或者信使生了场病,所以才迟迟不见哥儿的回信。

  她的腿慢慢地好些了,能下地正常地走路了,只是还不能走很远,每日杵着木棍从房门口来回练习。

  哥儿收不到信也是无碍的,等她的腿好了,顶多再有一两月,她便能回去了。白沂柠如此安慰自己,心不在焉的,手里的苋菜被她不小心折了几朵嫩叶下来。

  忽然听到房中幼儿哭闹,忙起身一颠一跛地快步走进屋内,抱起坐在榻上如团子一般的女娃娃。

  阿成给她取名为福儿,寓意她大难不死,是个有福的。想是福儿生身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儿身才将她弃下,不然如此粉雕玉琢的健壮小童,没有理由扔下不管。

  “凉……阿凉……抱。”阿福看到熟悉的人瞬间破涕为笑,伸着小胖手冲白沂柠撒娇。

  白沂柠的嗓子嘶哑无力,比最先时已好了许多,但依旧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她纠正过阿福几次,自己不是她的娘亲,但是她们二人卧病在床时相处了好几月,在小阿福眼里实在是最亲近不过的娘亲了。

  阿成将粗盖的茅草屋整修了一番,添砖加瓦,又砌了泥,总算是能住,相处时也从未逾矩半分,白沂柠很是感激,总想着回去时要好好答谢。

  春日夜里山风清寒,小阿福睡在白沂柠怀里不大安分,可能是有些热,掀了被子钻到外头透气,一来二去醒来时昏昏沉沉的,得了热病,一早上便哭闹不止,阿成去请了陈大夫的徒弟来诊治。

  养了许久白沂柠对这孩子也颇为怜惜,想给她熬上一碗粥,却发现灶上的米用完了。

  “米。”白沂柠无声地发了一个单音,然后摆摆手,示意没有了。

  “俺一会儿去镇上买。”阿成立马接道。

  白沂柠摇头,又指指自己指指外面。

  我去。

  家中有大夫走不开,阿成只好应下。

  白沂柠杵着木棍,慢慢地往村外走,她走了约莫一炷香才走到下山的那条小径边。犹豫不决地来回徘徊,她一个人下山,怕是走到也天黑了,身上带的散钱原是用来去邻里换米的,若要在镇上停留一晚怕是不大够。

  忽然丛里蹿出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白沂柠被吓了好大一跳,杵着木杖连连后退。

  “小娘子莫怕,在下是来探匪的,不是坏人。”侍卫见她生的好看,唐突了美人自己也十分过意不去。

  白沂柠缓了缓心绪,依然防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