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 第61章

作者:罗巧鱼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王氏与郑文君结伴到了?街边布庄看料子,贺兰香陪着谢姝站在灯下猜字谜,王元琢充做护花使者,守在了?二人身边,与贺兰香隔得不近不远,一并?陪谢姝猜谜,二人未有交集。

  “去掉左边是?树,去掉右边是?树,去掉中间还?是?树。”

  第一道谜语出来,引起哗然片片,难倒了?若干英雄汉。

  谢姝瞧着灯上谜题,眉头皱到快打结,忽然两眼一亮,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彬彬有礼的彬字!彬字去掉左边是?杉树的杉字,去掉右边是?林,去掉中间还?是?杉!”

  摊主吆喝:“了?不得,谜底被这位姑娘猜对了?,来,这盏小兔子灯是?您的了?!”

  谢姝接过兔子灯,转头交给贺兰香,兴头上来了?,继续去猜下一道。

  这道是?字谜,不过这回?是?看画猜字,画也蹊跷极了?——一个人在散步,手里牵了?条狗,其余没了?。

  不仅谢姝傻了?眼,在场所有猜谜的人都傻了?眼,不明?白这能组成个什么字。

  约有半炷香过去,摊主扬声道:“没人猜出来我可揭谜了?啊!”

  谢姝连忙举手:“等等等等!让我再?想一下子!”

  她拍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拼命去想:“遛狗遛狗,人牵着狗遛,人遛狗……”

  忽然,她两眼一睁,激动地蹦跶起来,指着画喊:“是?伏字!人字犬字部?,这不就是?人在遛狗吗!”

  “哎哟喂,这位姑娘实在厉害极了?,来来来,这盏蟾蜍灯也是?您的了?!”

  谢姝美滋滋接过,转头塞到了?王元琢手里。

  王元琢看着灯,无奈发笑:“好啊,好看的小兔子给你嫂嫂,癞蛤蟆就给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谢姝哼了?声,没理他。

  贺兰香听到耳朵里,没忍住,掩唇扑哧一笑,抬眼正与看向她的王元琢对上眼睛。

  她未有闪躲,反而将持灯的手朝他伸去,眼神往他手中的蟾蜍灯瞟了?瞟,示意与他换灯。

  王元琢攥在灯杆上的手发紧了?些。

  他的手掌宽大清瘦,白皙如玉,手指修长似玉竹,骨节分明?,很明?显的提笔书生之手。可布在虎口的厚茧,和突起的青筋,又清晰地点明?了?,这也是?双能握刀杀人的手。

  在贺兰香的温柔注视中,王元琢摇头婉拒,转回?了?脸,许是?灯火烘烤的缘故,耳后浮现一层薄红。

  贺兰香亦未坚持,回?过脸专注看灯上谜题。

  这回?的谜比前两回?还?要?蹊跷,谜面?是?一盏灯,灯上绘着一株桃花,花下坐了?位耄耋老人,仅此而已。

  摊主说,这回?是?打一个诗人的名字。

  谢姝这回?泄了?气,无比气馁道:“完了?,我最?不喜欢读那些酸诗了?,能知道几个诗人,这局要?坏。”

  她让摊主给她点提示,摊主两手一摊,无可奉告。

  谢姝瞧着灯上图案,急得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地嘟囔:“桃花,老头儿……那些文人不都爱咏什么梅兰竹菊吗,哪个老头和桃花有关系啊,桃花,桃花,等等!桃花潭水深千尺!是?李白!李白!”

  摊主嘿嘿直乐:“错了?,这灯上可没有什么潭水,姑娘再?猜猜看。”

  谢姝骂骂咧咧。

  在她身后,贺兰香凝视着灯上桃花,花下老人,不由得默默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是?唐寅。”

  两道声音同时?出声,贺兰香与王元琢看向对方,错愕过后,便是?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

  “对!就是?唐寅!这盏喜鹊登枝灯归您二位了?!”

  谢姝代为接过做工最?为精致的喜鹊灯,转头略为不好意思的对二人笑嘻嘻道:“我赢的前两盏灯都给你们了?,那这盏灯理所应当便归了?我了?,我拿去跟我娘显摆一下,等会儿再?来找你们。”

  贺兰香自无异议,随她去了?。

  谢姝一走?,护卫和随行婆子也跟着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她的心腹。人一稀疏,站在她旁边的王元琢便尤其引人注目。

  清俊的年轻公子,又一身文气,到哪都是?极惹眼的。

  贺兰香没再?往王元琢身上去看,甚至刻意与他拉远了?些距离,佯装专注,细看花灯。

  她在心里默数:“一步,两步,三步——”

  “嫂嫂。”

  温润谦和的声音突兀响在她身后,话?音落下,顿了?一顿,又轻声道:“你也读唐寅的诗么。”

  贺兰香顿下步子,转脸嫣然一笑道:“唐解元的诗千古垂名,读过他的诗,难道还?成了?稀奇之事?”

  花灯明?艳,光芒映在明?眸雪腮,唇如点火樱桃,灼人心梢。

  王元琢看怔了?眼,仅一瞬,便别开脸,瞧着灯下游离的辉影,历来巧舌如簧个人,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似的,足踌躇有片刻,方道:“元琢并?非此意,只是?没想到,嫂嫂竟也看过唐寅的桃花庵歌。”

  贺兰香继续看灯,顺口答道:“粗读过两回?,算不得喜爱,他的诗太过潇洒避世,乃至我看完以后,总会为当下现实所伤,看一回?便伤一回?。例如那句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事实上,世人慌慌张张,退是?功名,进是?利禄,所谓老死花酒间,不过是?种难如登天?的期许罢了?。”

  王元琢浑身一震,困扰他多日的苦闷,不得不为了?家族入朝为官的惆怅,顷刻得以顿悟,他抬眼再?看面?前女子,眼中惊喜交加,动容不已。

  贺兰香未留意王元琢目光的变化,心思转到正处,兀自低下声音道:“我还?是?喜欢轻快明?朗些的,无关乎太多人世生死。例如先前在芳菲林无意窥得的那句无名诗——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实在很合我心意。”

  她在和王元琢摊牌。

  若往明?了?说,就是?我承认那日你在芳菲林外见的是?我,咱们有话?直说吧,你想怎么样?,想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反正在个大街上,王元琢又不能拿她如何,最?可恨的也不过是?装傻充愣。

  王元琢双目直接放光,激动不已地道:“无事小神仙?那是?我做的诗,嫂嫂很喜欢吗?”

  贺兰香愣了?,转过头道:“啊?”

  贺兰香想到王元琢许多种反应,阴狠的,毒辣的,扮猪吃虎,欲擒故纵。

  硬是?没料到,原来他和她所关注的,根本不在一件事上。

  灯下,王元琢看着贺兰香,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汹涌激动,朝她大走?一步,嗓音隐约发颤,“昔日与嫂嫂芳菲林初见,元琢便觉得与嫂嫂有似曾相识之感,只恨后来无缘再?见。好在今日上天?垂怜,终让元琢得偿所愿,再?与嫂嫂相遇。那首诗原是?我酒后随性?之作,本以为此生为我独赏,不想竟得嫂嫂青睐,可见嫂嫂与元琢缘分匪浅,不仅趣味相通,才情亦有雷同之处。俗话?说千金易得,知己难寻,如今我坚信,嫂嫂便是?我的知己,今日苍天?在上,元琢愿与嫂嫂结为知己,余生不弃!”

  贺兰香都想好该怎么同他针锋对峙了?,听完直接懵了?头脑。

  细辛率先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挡住贺兰香,沉声面?对王元琢,“二公子慎言,大庭广众之下,您方才所言,是?该对刚成新寡,尚怀身孕的嫂子所说的吗?”

  如同霹雳击身,王元琢恍然惊醒,视线垂下,看着贺兰香平坦的小腹,苦笑一下,拱手作揖:“是?元琢唐突了?,望嫂嫂莫要?见怪,只当方才我是?在胡言乱语。”

  他直起腰,清隽的眼眸略泛红意,转身欲要?离开。

  贺兰香忽然道:“慢着。”

  她拉开细辛,款步走?向王元琢,咬字薄软轻飘,带了?些挑衅的意味,“挺大个男人,话?说出去,竟连半点分量没有,实在很没男子气概。”

  王元琢看她,神情悲伤复杂,不懂她用意。

  贺兰香道:“你自己都说了?,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想要?知己,难道我就不想吗?”

  王元琢顿时?明?白她的意思,眼中红意更甚,言语难以言说心情,遂对贺兰香深揖一礼,启唇,嗓音竟隐有哽咽:“元琢,定不负嫂嫂期许。”

  贺兰香笑了?声,伸出手去,虚虚扶他平身,往前两步,用只有二人间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知己知己,自然是?只有自己能知道的关系,你若对他人透露你我关系,不仅于你不利,于我亦是?麻烦,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王元琢点头应下,神情是?郑重其事的认真?。

  “还?有一件。”贺兰香掀了?眼皮,水润生媚的眼眸直直对着王元琢清澈的眼睛,分明?是?明?艳逼人的长相,语气里的姿态却极软极低,声音伴随口脂的香气,一点点蛊惑过去,“我是?个寡妇,按理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幸而有长辈相伴,才能出来走?动,否则根本不能抛头露面?的。你在芳菲林偶遇我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啊,他们会说我不守妇道,说我狐媚子,还?会拿更脏的话?骂我。”

  她红了?眼睛,啜泣一声,楚楚可怜地道:“所以,你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的,是?不是?啊。”

  王元琢重重点头,眼神已然迷幻,看着眼前娇美容颜,喃喃道:“那日在芳菲林,我什么人都没有遇见,更没有遇见嫂嫂。”

  因有意与王元琢拉进距离,贺兰香刻意嗔道:“好了?,答应下来就好,你以后私下别叫我嫂嫂了?,叫我贺兰便是?了?,知己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客气了?。”

  王元琢受宠若惊,只觉得此刻宛若身在美梦,磕磕绊绊地启唇,第一次学说话?似的,笨拙生涩地道:“贺,贺兰……”

  贺兰香笑出声音,眉目亦噙笑意,容颜灿若芙蕖,娇滴滴地斥出句:“傻小子。”

  王元琢一下子便红了?脸。

  人来人往,各自热闹,行人沉浸在节日的欢闹里,似乎无人在意这隐于大庭广众下的隐晦春情。

  右掖门下,谢折骑在马上,隔着攒动人头,看着花灯摊子下正拿眼睛暗暗勾人的贺兰香,攥着缰绳的手紧到不能再?紧,鼓起青筋,野性?暴烈。

  “来人。”他吩咐。

  “属下在。”

  谢折抬手,指着人潮中的那抹艳色,阴戾的黑瞳暗若幽井,口吻冰冷:“把她给我弄过来。”

第72章 乞巧3

  贺兰香刚解决心头大患, 正与王元琢相?谈甚欢,便有一队卫兵浩荡前来?,头?目走到她面前, 对她恭敬拱手:“末将见过夫人,将军有请夫人前往右掖门一叙。”

  整个朝廷就谢折一个可称得上是将军的, 称谓一出,贺兰香不动?脑子都知道是谁。

  她往右掖门的方?向瞥了一眼, 笑容不由得敛去,冷淡道:“可有说具体何事?。”

  “这……末将就不太清楚了。”

  贺兰香没了动?静, 有些踌躇。

  王元琢看出她的犹豫, 对卫兵沉声道:“嫂嫂有我在身边陪伴, 无暇前往, 烦请回禀,就说改日再说。”

  卫兵没有走的意?思,瞥着王元琢, 手落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王元琢的脸色顿时便黑了,二者间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呀,婶母她们回来?了。”贺兰香轻轻拽了一下王元琢的袖子, 提醒他?去看, 另外柔声道, “想来?谢将军是有些要事?交代于我,我且过去看看, 你?留下,待婶母她们来?到了,你?也好替我解释一二。”

  王元琢眼含担忧, “真的不用我陪嫂嫂过去吗?”

  贺兰香笑着摇头?:“谢将军是我的夫兄,是我腹中孩儿?的大伯, 我去找他?,有何不让人放心的?再说了,大庭广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难不成还能加害于我么??”

  王元琢被贺兰香说得无话可对,眼中忧虑却丝毫不减,“既如此,元琢便在这等嫂嫂回来?。”

  贺兰香点头?应下,望了眼王氏一行人来?的方?向,隔着人潮颔首福身,之后便随卫兵前往右掖门。

  娘仨赶到,王氏看了眼贺兰香离去的方?向,问王元琢发生何事?。

  王元琢魂不守舍,将方?才发生之事?粗略一说,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盯在右掖门,恨不能直接插翅飞去。

  谢姝担心起贺兰香,埋怨王元琢,“二哥哥竟也不知拦着点。”

  王氏剜了谢姝一眼,“怎么?跟你?二表哥说话呢。”

  谢姝顶嘴:“本来?就是,那谢折平白无故的怎么?会突然见我嫂嫂,肯定是故意?找她麻烦。”

  王元琢本就焦急,闻言更加心急如焚,到底按捺不住,迈开腿道:“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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