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 第66章

作者:穷酸秀女 标签: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女四书分别是《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她都没读过,大约知道说得是女人三从四德的规矩。曾经在书坊中瞟了眼,《内训》里有句:不忌不妒,足以成为女人的楷模。

  呵,此时一想想,说得还真是可笑。

  她是半个奴婢的名分,挨不上甚么七出之条三从四德的边儿。虽说作为正室太太的冯佟氏害过她,她还是忍不住要为她喊一下冤:难道花木兰替父从军,忠孝两全的人,还不如一个能为夫君广纳妾室的女人?所谓的楷模,就只表现在妒不妒上、帮不帮丈夫像收集古董一样搜罗美人上?

  简直可笑至极!

  今儿这一举,冯佟氏将双荚推出来,她搞不懂,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没了她,不还有别人?再说了,把她踩下来了,双荚上位了,不管谁受宠,与你冯佟氏又有甚么区别呢,真是损人不利己。

  冯元怜惜她挺着大肚,揽着她回到座椅旁,中间隔着个硕大的八仙桌,便没放她坐去另一头,只打斜搂抱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力气施加在椅背上,冯元往后靠着,让绿莺舒坦地俯趴在胸前。

  怀里之人面上满是如五六岁淘气小丫头一样的不服不忿,嘴巴能挂油瓶,身子却软成一股水儿,服帖地跟他依偎着,地上倒影仿佛成了一人。他攥着绿莺的下巴,凑到她脸蛋旁,唇触碰着柔软白皙的颊肉,热乎乎道:“坏丫头,将爷缠得死死的,从前倒不知,李大丫竟是个这么霸道的。”

  又提起她这么土的名儿了,绿莺呼哧呼哧开始喘得急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他离得太近羞的。

  瘪瘪嘴,她埋在他胸膛里瓮声瓮气道:“难道老爷希望妾身不闻不问,看见你宠别人还抚掌高兴,跟自己中了女状元似的嘻嘻傻乐?”

  说完,竟握起一把小拳头,朝他肩头上使劲儿捶了下。

  这么冷的天儿,都穿了夹袄,料子更是深色的厚锦布,这一拳头砸在上头,发出咚的一声,冯元登时瞠目结舌地望着她。长这么大,除了杀敌,这还是他头回挨打呢,便是侯爷,都没朝他动过手。他这小妾跟熊瞎子借胆儿了?

  虎视眈眈的目光跟钉子似的扎着她的脸,绿莺理都没理,在那片宽广的胸膛上打了个哈欠,寻思是不是该打个盹儿,还不忘心道:怕你啊,知道你是纸老虎一个。

  没人跟他对视,冯元也没对手发作,眼珠子瞪着生疼,索性眨眨眼,不跟她一般见识,深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愣愣瞅了瞅肩头,那里还有个拳头大的坑印儿,布料在慢慢浮起。其实根本就不疼,肩头如羽毛拂过,舒坦得不行不行的,冯元又一次领略自己的贱性。

  轻咳一声,他接着道,话里话外颇为语重心长:“你要是跟没心没肺似的不在意爷,爷还养你做甚么,不如杀了吃肉。但吃味爷允你,但不允你横鼻子竖眼地对爷不敬,更不能霸道个没边儿。爷宠你,你就好好受着。爷宠别人,你也不能置喙,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连你们太太都不能干预的事儿,你竟还想插一档子?不要仗着爷宠你,就想上天,知道了么?”

  见绿莺闷不做声,跟没听见似的,冯元低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她正两手弯曲,包住耳朵死死捂着,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听也听不见”的娇蛮模样。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冯元拉下她的手,道:“那个双荚,爷对她无意,要是稀罕,不早就讨来了?不过倒是不好再送回去,你也知道,你们太太前脚将她要来,爷后脚再去还回去,老夫人能高兴?不过是领着一等月例的大丫鬟罢了,就让她在你身边伺候着,在老夫人身边待过的,你还嫌弃她笨手笨脚?”

  绿莺相信他说得是真心话,既然对双荚无意就不会撒谎,可她却放心不下那个双荚。犹豫了一下,她开口补了句激将话:“那爷要是改主意想亲近她了,可别在妾身的院子里。”

  冯元开始头疼,恨不得敲她脑壳:“爷没想要她,可既然人都来了,不好再往回送,先留下罢,左右不差那一口饭。”

  时光如流水,缓缓划过。

  夫妾二人既将话说开了,尽管将来的日子如何走向,谁也不知,起码此时绿莺过得甚是满意,双荚是个爱攀高枝儿的女人,可却不是那种会使爬床等下作手段的人,不知是没想到还是不屑那些手段,反正除了些偶尔的日常摩擦,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绿莺是正月中旬种下的孕,十月怀胎,产期应该在十一月初左右。

  发动的日子提前了几天,正踩在了十月的尾巴上,夜里,有风。

  作者有话说:

  蟹蟹秀儿,让绿莺孩子亲你一大口,么么

  秀给我看灬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7-06 23:45:55

第117章

  稳婆早已就位, 在冯府住了近半个月。而对于李氏的稳婆是冯元派德冒去找的这事,冯佟氏颇有微词。

  “奶娘,老爷越过我插手,端的是不给我留一点脸面了。”冯佟氏在气愤之余, 隐隐猜到他这是防备着自个儿, 不禁又是伤心又是难过,还有些不忿。

  宋嬷嬷脸上也现出些纠结, 深觉老爷这事办得太差, 后宅之事全凭太太做主, 谁家都是如此, 哪有大老爷们管接生一事的, 老爷将太太这么架空, 下人该怎么想,又给李氏长了多少脸?

  冯佟氏越想越牙酸, 满打满算, 阖府谁都没有她难受,丈夫将又得子嗣,可孩子却不是她生的。她也不想为李氏忙头忙尾,可眼睁睁看着老爷去操心费神, 心又不平。仿佛有把斧子将她从身体中劈开,左右都不对劲,难受得不行。再一想到老爷插手的目的,登时不服起来。

  “哼, 这防我跟防贼似的,以为我就没法子了?汴京稳婆叫得上号的也就那些, 老爷请得是谁啊?”

  太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嬷嬷根本没察觉到, 想到李姨娘的待遇,她口吻复杂:“一个姓翟,一个姓乔,不知太太记不记得了,这俩人当初还给你接过生呢,汴京顶顶好的了。”

  冯佟氏一愣,接着勃然大怒,刷地拍了下桌子,翟乔二人做这行当几十年,名声好,活儿俏,京城高官大户人家的心头爱。李氏她何德何能,生个庶贱种也配!自己是正房太太,李氏不过一个小姨娘,二人用同样的稳婆,让她瞬间倒了胃口,愤愤不平起来:自己这正室根本不值钱!

  冷静了须臾,冯佟氏顺着之前的思绪问道:“那乔婆子我记得与我娘倒是有些交情,你看能不能收为己用?”

  宋婆婆心咯噔一声,知道她又打起了生产时做手脚的念头,面上为难:“此事怕是够呛,这些人都是人精,在京城贵人圈里行走几十年,最会明哲保身了,这砸招牌的事儿恐怕是不能干啊。太太,你真的要......那孩子可是个废人啊,咱们再出手,反而坏事,老奴看不仅打压不了那李氏,老爷估计都得寒心啊......”

  冯佟氏没说话,她也只是发泄地说说罢了,当初冯元可是警告过她的。为了一个废物孩子,被休?不划算。况且把握不大,若李氏死了还好说,若没死,反而得老爷更多怜惜,孩子将来还是能生。不如就让她生个废物孩子,惹老爷烦,彻底失宠。

  绿莺的生子过程,并不算顺利。

  二十九这天夜里,绿莺与冯元歇得极早。十月既没赶上年节,也没有国宴,光禄寺上下清闲得很,冯元每日傍晚便归家。冬日严寒,没太多消遣,院子里也冷得直打抖,赏不了景,绿莺也不会下棋,屋里虽有炭火,也不如被窝熨帖,夫妾二人早早进入了梦乡。

  这夜风很大,呜呜声如鬼哭狼嚎,绿莺一直囫囵着眼儿,根本睡不着。窗上有树的投影,诡异地摇晃,她睡不着不是因为害怕,毕竟冯元在身边呢,而是肚子一直稀稀拉拉地疼。因着孩子的特殊性,玄妙曾对她讲过孕事,即生产时的要领和过程,她知道此时是宫缩了。

  生产的前一个月内,是会提前遇到宫缩情况的,此时是完全可以轻描淡写地度过去。等到真正生产的日子来到了,那时候的宫缩才是分娩的准确前兆。这场假使宫缩,绿莺该做的事很简单——安安稳稳地平躺着,被子盖好,脚捂好,浅浅呼吸不着急不动气。

  宫缩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早起,绿莺与冯元洗漱完,就坐在了饭桌上。

  吃了两块饼,喝了碗小米粥,绿莺放下碗,忽然感到小裤上一阵濡湿,黏腻温热,体内也在往外淌着甚么,像尿。她没有娘,所有已知的都是玄妙教的,少数孕妇在孕期会有失禁的情形出现,但她可从来没有。这不是尿,而是羊水。

  昨儿的假使宫缩已然成了催产的令牌,产期提前了。

  绿莺还算镇定,先是支使春巧秋云:“我要生了,去叫稳婆。”

  身旁的冯元筷子呆呆地举在半空,看着她像看着一头大象,连点预兆都没有,刚才还在给他布菜呢,然后突然就冒出来一句我要生了?他愣住了,是真的愣住了,冯佟氏两次生产他都不在身边,但他起码知道,女人生孩子前难道不是先疼么?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走鬼门关,翟婆子跟乔婆子一脸肃然,撒丫子一样跑过来,瘦长的身子犹如飞奔的一双竹筷,到了面前一点不耽搁,直接道:“还请姨娘马上进产房平躺,以防胎儿脐带脱垂危及小少爷性命。”

  冯元这回不含糊,打横抱起绿莺,让人开了侧边一道小门,就往隔壁的产房送。

  产房设在正房隔壁的小耳房内,平时放杂物,已在她回府时,便已归置好。产床是一种在四角安木柱的榻,翟婆子帮着冯元让她躺正,然后掀起裙摆,褪下衬裤跟小裤,在一片光溜溜的臀下垫了一方扁布枕,以便她能将下身抬高,不至于挤压脐带让胎儿窒息。

  冯元在一边无所适从地看着,虽是一身直立稳挺,但也难免在那张微黑脸面上看到些许无措与茫然。面上是不知所措,心内却是喜不自胜。就像播种的老农,一年到头来浇水施肥,终于有一日,迎来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日子,只余下傻笑跟挠头。

  “大人,产房污秽,还请移步到隔间等待罢。”乔婆子忍不住委婉劝退男主人。

  刚才她立在一边等了半晌,睁大眼珠子望着他,以为一切尽在不言中,可谁知这位大人还木登登地杵在这里。看着年纪,也是子孙成群了罢,又不是十六七的毛头小子,连这规矩都不

  懂?

  冯娴跟冯安的出生,冯元确实没经历过,但也知道产房男人不能待的说法。他坐到榻沿上,握着绿莺的手,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安抚道:“莫怕,争气些,替爷生个大胖小子。疼是指

  定疼的,不过挺挺就过去了,到时候爷重重有赏。”

  绿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总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真切,这就要生了?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她点点头,笑着道:“妾身不怕。”

  瞧她还算稳当,没哭没慌,冯元眼里有着赞赏,他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后,往门外走。

  拉开门帘前,他想了想,回过身,深深地望着她:“爷就在隔壁坐着,哪也不去。”

  冯元是光禄寺的头,偶尔旷职一回算不上大事,故而今儿他是不打算出门了,就坐在隔壁的正房内等着。要说怕,其实也不算怕,毕竟真没见识过妇人生产,只不过确实忐忑着,开始好奇儿子生下来会是个甚么样,像不像他。明明知道想这些没用,可就是忍不住,若不是性子使然,他备不住还真抓耳挠腮起来了。零

  产房里热得如蒸笼,窗户用棉被堵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都有些喘不上气。阵痛来得很突然,绿莺臀下垫着干净的白布,稳婆还不时将其他的白布用热水烫完拧干,替她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混着血丝的羊水。

  隔着一道小门,里头除了不时传来婆子几声叽叽咕咕的使唤外再无其他。冯元与冯佟氏稳稳当当地坐着,中间立着一个高几,茶点摆放整齐。

  这间是玲珑院正房,绿莺就寝的地方。冯佟氏不是没有来过,可此时感觉与从前又不一样,更深刻更酸楚。置身在丈夫与宠妾的寝房,望着他们孩子出生的产房,这种滋味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就仿佛是一万只蚂蚁正啃食着她的全身,又酸又痒,没边没沿。

  冯元将绿莺送到产房后,就让人去通知冯佟氏。她得了信儿后其实想法很复杂,既喜又忧。李氏的孩子有毛病,大戏终于可以揭开帷幕,能不期待么。她仿佛能想象地出,当一个奇奇怪怪的胎儿出现在老爷面前时,他会如何地变脸成钟馗,李氏又如何凄惨得如女鬼。

  可饶是如此,别说李氏生的是个废物,即便是只猫狗,她也免不了难受。一个多年未有孕,后又多年门房冷落的正房太太,丈夫却让别的女人怀上孕,这是怎么一个切齿了得。有时想想,她是真恨不得啖其肉,令其死。若有能让李氏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法术,她一定愿意去学。

  自己痛苦怎么才能纾解,当然是看别人更痛苦的样子,她一个人难过怎么够呢,得拉人一起下油锅啊。冯佟氏看了冯元一眼,回身朝宋嬷嬷道:“让外头那两个进来罢,王氏是生过的,想给李氏鼓劲儿离那么远有甚么用。”

  外间是正厅,王刘二人正坐在八仙桌两边。早起虽没人叫她俩来,但也不敢拿乔怠慢,深怕事后给人留下没规矩的话柄,所以颠颠儿地跑了来。之所以来,也包括一些小心思。

  王姨娘对李姨娘总有种惺惺相惜,想着自己来也算个障碍或眼线,冯佟氏要是想起甚么幺蛾子起码能忌讳些。而刘大姑娘完全就是来看热闹了,如果有机会,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添点乱,让那姓李的狐狸精出点事儿啥的就更好了,譬如难产啦,死胎啦,生个六指怪物啦,反正别顺顺遂遂就行。

  再有就是能见到老爷啊。今儿可得好好打扮打扮,那姓李的不管生得顺不顺当,都是一阵子不能伺候他了,他可不得去别的屋?

  她没李氏年轻,即便老爷再不待见她,凭着矬子里拔大个儿,太太年老色衰还专爱与老爷对着干,王姐姐在老爷眼里那就是个癔症患者,可不就剩下她了?要美貌有美貌,要风情有风情,利用这段日子复宠,将来谁还敢笑话她。

  冯佟氏一发话,外头的王氏刘氏便乖乖地进了来。瞅了眼兀自喝茶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们的冯元,脖子一缩,老实地站在了宋嬷嬷身旁。

  刘氏穿戴一新,艳得如花鸡,香粉扑了全身,未几便让冯元皱起了眉头。他虽看起来稳如泰山,可心内其实颇为忐忑。生产能不能顺利、是不是大胖儿子,这些他从未质疑过,他听人说过妇人肚子冒尖是怀男娃,圆顶的是女娃,绿莺恰好就是山尖一样的肚皮,故而他一直坚信是儿子。可此时,耳边全是寂静,不免让人开始胡思乱想。

  正是心神烦躁的时候,一阵阵呛鼻的胭脂水粉味简直像根坚利又瞎眼的戟,戳着他的肺,正到了将炸不炸的边缘。顺着气味打量过去,正好看见那道迎着他搔首弄姿的身影,脸画得惨红,跟给死人烧的纸糊童男童女似的,真是丧门星!

  “这哪里是你该来的地儿,滚回去,滚你自己院子里去!”

  冯元突然一声厉喝,不仅让刘氏呆傻在原地,连冯佟氏也楞了片刻。她立马回头,这一瞧,差点没气急攻心。这女人赶在别人生孩子的当口打着勾引爷们的主意,还有不要脸皮了,这哪里是她家尚书府出身的世家婢,简直如勾栏里爬出来的浮浪货。

  在刘大姑娘的脸憋成猪肝样跑走后,绿莺的阵痛渐渐频繁,且疼得重了些,她开始小声哼吟,浑身细汗一下子膨胀,变成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扑簌簌往下淌,打湿了身下的被面。

  春巧秋云都是大姑娘,对生产一事不通,只能心疼地给她擦拭头颈上的汗。辰时进的屋子,此时刚过了巳时,只才用了一个时辰,对于众人来说,仿若许久。

  作者有话说:

  蟹蟹我家久不出现的裤总,见到你我虎躯一震,决定让绿莺生个大头娃娃

  库库我爱你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6-07-08 00:03:33

第118章

  冯佟氏左右没打算做手脚, 所以既不紧张也不着急,悠哉悠哉地啜着茶水,吃着糕饼,真如听戏一般。

  王氏两手紧握, 牢牢抓着手心, 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产房里躺着她, 也是在这么煎熬着。她暗自祈祷, 李姨娘一定要生个好孩子, 可别跟自己似的, 坐下个怪胎, 经历了万千冷眼薄待后又不得善终。

  冯元侧过头, 冷冷扫了一眼后,冯佟氏悻悻地放下嘴边的糕饼, 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 也跟着皱起眉头摆出个担心状。

  “呃啊——”

  从门缝中突然传出一声绿莺的尖叫来。冯元立马跟被针扎了似的腾地坐直,竖耳再听去,安静一片。还没等他放下心,又是一声尖叫, 这回不是孤零零的一回便罢,是连成了片,叫一下喘息一下,叫一下停一下。

  冯元坐不住了, 腮帮子绷得死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门外, 凑在上头高声问着:“如何了, 是要生了么, 姨娘可还好?绿莺?”

  “大人放心,姨娘身子好着呢,不过是头回胎,生得久了些,老身估么着起码也得天黑才能下来呢。”

  绿莺没回话,她根本听不见外头的声音。肚皮往死里下坠,仿佛里头跌进了一桶发酵十年的老醋,又酸又胀,跟要炸了似的。可她也知道,这离生还早着呢。

  里头传出的是乔婆子的声儿,笑呵呵的,不着急不着慌,看样子情形还好,可这时间也太长了,得生一天?冯元眉宇间一片茫然。

  冯佟氏紧紧盯着他,见他面色从紧张担忧到放松释然,最后是迷茫不解,心内冷笑不已。想当年她生毓婷跟渊儿的时候,他在哪里?不过一个小妾产子,也值得他这么心焦难忍,如坐针毡?简直是讽刺。

  “大人。”乔婆婆隔着门,犹豫片刻,仍是开口道:“可准备了参片到时候给姨娘补气用?”

  她也是想了许久,会请她与翟婆子的人家,无一例外,没有普通人,一水儿的富贵权臣。谁家不把该备的东西备妥了?一把崭新特制用于生产的剪刀、新的白布、干净的被褥、严实的门窗、机灵的丫鬟,最最重要的,还是能补气固脱、吊命续命的人参。

  妇人天生柔弱,生产时耗时耗力,中途喂水进食更是在所难免,可这些还真没有人参管用,等你消化完有力气了,孩子早憋死了。

  要说大户人家不缺手笔,可这却东少西的就惹人琢磨了。妻妾争宠,嫡庶逾墙,外人本不该插手,更别说她与翟婆子俩了,若是以往,她们连提都不会提,可这冯家不一样。

  说起稳婆来,规矩自古传承。在产期前一个月内,被请的稳婆去登府认门,待产期临近前往即可。可极为重视的人家,干脆重金包活儿。这不,她们俩在这冯府都住了半个月了,这可不是小笔银子。

  故而,她觉得这趟活不一般,能保人就保人,多说一句虽算不妥,但冯家太太还能杀了她?顶多今后不找她来,也别在今儿这日子摊上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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