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 第27章

作者:藤鹿山 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古代言情

第25章

  连续几日百无聊赖, 乐嫣便重新练起了字。

  她年少时静不下心来,无论是字画,还是绣花, 抚琴, 总是学的半吊子水准。

  这两年长大了才能渐渐静下心来。

  若是无事, 便时常在窗下临摹起名帖来, 没什么学不会的东西, 只有静不下心来罢了。

  一日复一日,乐嫣如今的一手簪花小楷倒是写的像模像样。

  她写了两张纸, 便听守意跑来。

  “娘子, 您不是要寻永川的厨子么?前院寻到了一个厨娘会做永川菜, 管事们亲自去瞧过了,都说有点本事在身上。”

  “那厨娘选了一条活鱼, 手起刀落几乎是眨眼间, 那鱼就被片成了一片一片, 竟是将骨头和皮都剔了出来,骨头是骨头, 皮是皮, 分的干干净净。”守意说这话时, 满脸钦佩。

  乐嫣前几日确实有说过这桩事, 倒不是她爱吃永川的菜,只是卢恒在永川住了十几载, 日后若是郑夫人与卢锦薇入京,只怕更吃不惯上京口味。

  将人请回来, 也好叫自己日后不要手忙脚乱。

  可这都好多天见不到消息, 乐嫣就将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如今竟是寻到了?

  乐嫣听了这事儿,很有几分欢喜, 便格外去吩咐守意,“上京想寻一个永川的厨子可不简单,留下吧。”

  “那般正好,我倒是好些时日没吃永川菜了,今晚便叫厨娘来。”一道温润男声在窗外响起,乐嫣晃了晃酸涩的手腕,抬眸朝着花窗外望过去。

  院中轻风吹拂,假山怪石掩映,一片轻浅树叶婆娑声,一切如诗如画。

  不知不觉,已是暮色四合。

  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卢恒跨步进来,温声道:“今日官署事忙,又想叫我们留下,奈何也只有我先忙完了。”

  他看向乐嫣腕下压着的纸,上面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写着两句,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卢恒复念了一句:“两情若在久长时……阿嫣,怎么会想写这一句?”

  乐嫣便知他又想歪了,连忙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随手写的罢了。”

  卢恒便也上前,执过她手中的笔,沾满了墨:“既如此,那我也来写一句……”

  窗外秋风飒然吹过,万树婆娑,吹去了另一侧鳞次栉比的廊庑宫檐下。

  天边浮起阵阵赤红云霞,霞光散落,整个宫殿都被渡上一层绚丽光晕。

  午朝过后,皇帝被太后三令五申请去了长春宫中。

  “听说前朝近来又为南应谈判之事吵闹?”太后随口一问。

  南应,这名字说来讽刺的紧。

  便是前朝皇族丢了江山,跑去了黔南,自己又重续国祚,仍称大应。

  不过,大徵人更乐于蔑称他们为前朝旧族,黔南首领。

  当今的南应国君,有着另一重叫人厌恶的身份——前朝太子。

  前朝末代国君昏庸无能,酒池肉林,成日混迹于后宫之中与妖妃寻欢作乐。大权早早被外戚权臣架空。国君无能夺回权柄诛杀佞臣,只能在诸多势力欺压之下,早早立下与妖妃所生之子为太子,更是郁郁寡欢之下早早驾崩而去。

  若真要论来,这位前朝太子也是曾在含元殿中正儿八经登基过的,只不过是被权臣胁迫之下登基的。

  前朝末帝给小太子留下一张世上最大的烂摊子。

  小太子那年虽被奸臣推着登了基,奈何皇帝的日子过了没几个月,朝廷就成了虞侯的一言堂,小太子则是以重病之名常年被囚禁于暗室之中。

  虽是可怜,可也可恨。

  生长于如此境地的小太子侥幸得高祖解救,攻破国都之后力排众议留了他一命,奈何他丝毫不知感恩,转头寻机联络前朝旧臣,在旧臣簇拥之下逃亡黔南之地,后在黔南登基。

  多年来在南边兴风作浪,趁朝廷与北胡兵戎相向时,动乱边境的事儿可干的不少。

  这些年周道渊自诩正统之君,便总骂大徵得位不正,骂朝廷是伪朝。

  真是可笑,伪朝?

  周家倒是正统,只是瞧瞧前朝做的那些事儿,胡羌南下,多少百姓生灵涂炭?

  如今知晓哭鼻子送公主来和亲了?早做什么去了?

  连太后这个深宅妇人都知晓:“想来是南边这两年损兵折将吃不住了。不过,如何能是结二姓姻盟?战败国合该是朝咱们朝廷称臣才是。他送公主来,若是国君的姑母辈,皇帝倒是可以收入后宫,封个妃嫔也可杀杀他们的威风。若是如今国君的公主,那可万万收不得。收下皇帝岂非矮了他一辈,要唤他老丈人了不成?”

  那些过往之事,时隔多年太后仍是有些记忆。

  前朝太子这称呼看似久远,实则也只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罢了。

  太后脸色显出不愉道:“那个妖妃之子,当年我就说不能留不能留!或干脆不插这个手,借着时机将人交出去给各路诸侯去,左右只要他死不在兴州就好了。偏偏你祖母不听劝,好生将他教养着,果真养出了个中山狼来!”

  皇帝倒是头一回听太后说起这事儿,亦是来了些兴趣。

  他对周道渊印象浅薄,毕竟那时的皇帝也不过是个孩子,哪里会注意旁的事情?

  如今想来却觉得狐疑:“当年看守周道渊的府兵少说也有上百,他有何机会接触外界,如何逃出去的?”

  太后亦是不解,“谁知道呢。那太子哄得你的祖母都欢喜的紧……”

  太后忍不住又说起老太后的坏话,猛地注意到皇帝阴沉下来的面孔,见到这儿子眼睛冷的骇人,心头顿时发怵。

  “哀家这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皇帝显然并不想听她随口一说,他这个老娘,知晓儿子当了皇帝,近年来胆子越发的大。

  皇帝不愿再听下去,起身请退,却听一旁的容寿咬了咬牙大着胆子挽留:“圣上不若喝杯茶再走?太后新得的大红袍,正叫宫人沏上来……”

  太后亦道:“这茶确实不错,供上来的人说这茶最是滋补气血,通病痛,哀家原先不信,喝了两回,就觉得面上气色都好了许多。”

  皇帝听了,动作顿了顿,“这茶您那可还有?”

  太后一怔:“有,有的。”

  皇帝道:“那便劳烦母亲差人给朕宫里送些去,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便不留了。”

  语罢,皇帝朝着太后身边最喜欢卖弄宫外消息的容寿看了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一切阴私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不说,不过是给母亲留情面罢了。

  太后不能如何,他一介阉人却可杀鸡儆猴。

  容寿顿时两股颤颤,后背发寒,半个字不敢多说。

  皇帝从太后宫中出来,想起那人苍白瘦弱的面容来。

  自上回风寒过后再见她,他就察觉她瘦了好些。

  犹记得她小时候也是个有些圆滚滚的姑娘,脸颊圆圆的一个,手背伸直了都有四个窝。

  三四岁的时候蠢忽忽的蹲在雪人身后偷偷拿雪球砸他。第一次殷瞻还真被她险些砸到了。

  只因那姑娘穿着与雪一色的狐裘,身量跟他们堆的雪人一般高,甚至还要矮上一些,圆滚滚的同个球一样。

  如今怎么,圆脸都成了尖脸了?

  她的丈夫究竟是如何当的,竟叫她一直没养回来?

  “陛下,这是方才高都统送来的。”皇帝一出长春宫,尚宝德连忙迎了上去,将手袖中的纸卷恭恭敬敬递去给他。

  皇帝一听,不动声色的将尚宝德支退,拆开纸卷一字一句慢慢地看。

  不知不觉一路走去了御花园中,只见一排排绿树成茵,蝉声低鸣,水色碧绿如镜,暮色间波光粼粼。

  时不时清凉微风穿透奇山怪石而来,吹过一片寂寥。

  然而这般美景,皇帝已经欣赏不进去了。

  看完书信,立在廊心间吹一场这浩浩的风。

  她喜爱她丈夫,自己不是一早就知晓的么,如今有什么可生气的?

  是了是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喜爱也不能代表什么。

  人么,总是最朝秦暮楚的。更何况是女人。

  鸾鸾小时候,他就是知晓的。

  吃腻了的糖果,她再不会吃第二次。

  再好玩的玩具,没几日就会腻味。

  慌乱才是兵家大忌。

  出兵时纵使是面对数万铁骑包合之势,领兵之将需足够镇定保持队形,总能找准时机突破重围,便可从包围圈中撕碎一条口子突围出来。

  可前锋若是慌了,后面都会跟着乱。

  阵型乱了,士兵生出退意,便连□□的马儿也使控不了,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他有什么可慌乱的……

  皇帝心平气和走去廊边,打算瞧瞧前方池里的锦鲤。

  池中莲花开的茂密,锦鲤难得见到,偶尔瞧见都是雄雌两只一块儿游荡。

  将视线移开,竟又叫他瞧见了一对鸳鸯。

  亦是一雌一雄,如绣品中的那般雌雄皆是羽毛绚亮,远远观之便是极为登对。

  二鸟一同出入莲叶间戏水,从不离左右,偶尔还交颈而卧,互相替对方琢毛梳羽,当真是恩爱异常。

  反观另一边,又有孤零零一只雄鸳,远远以羡慕的眸光看向那双恩爱同类,偶尔壮着胆子凑近,却被那只雄鸟蒲扇翅膀,以粗糙叫声斥退。

  皇帝冷眼瞧着,瞧着那只野鸳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凑近,又一次一次被雄鸳赶走的情形,心中只觉得可笑的紧。

  恰逢一阵风迎面吹过,高大身影矗立在水池边,透出无边的孤寂。

  如此岑静的时候,廊心却传来一串若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清脆而和缓,煞是好听。

  只见一位娘子穿着仙纱如意裙,腰上细着珍珠扣,正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只竹竿做的扑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