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礼
他自觉待在这里?不妥,放下东西就走。
谢敛看向沈君诚,说?道:“城中有几处上好?的客栈,我代沅娘带你过去?。”
沈君诚似笑非笑看向眼前的人,“想必这位便是谢阁老。”
谢敛连眼都没有抬。
只问:“不送表兄出去?安歇么?”
“天色太晚了,明日再送表兄去?租住的宅院,今日来?不及打扫。”宋矜看了一眼沈君诚,轻声道,“先生何必咄咄逼人。”
谢敛豁然抬眼。
他漆黑的眸子里?情?绪不明,语调有些沉,“我既然来?了,送他一程也简单。”
沈君诚打量两人,想了想,说?道:“也罢,那我自己去?找客栈便行,不劳烦谢大人。”
“不必。”宋矜当然没有这样的待客道理,“表兄今夜宿在我家便是,此时天色太晚了,客栈未必还?接客。”
沈君诚没说?话,看了谢敛一眼。
宋矜也看向谢敛,“天色不早,谢先生早些回去?吧。”
谢敛蹙眉不语。
“我明日再来?。”沈君诚深深看了谢敛一眼,转身径直往外走去?,“今夜便不叨扰了。”
顿时间?,门口便只剩下两人。
宋矜看他一眼,“先生早些回去?。”
谢敛扣住她的手腕,忽然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宋矜想起临行前母亲的叮嘱,回头看向谢敛,“你以为?我不会回京都?”
谢敛不吭声,似乎默认了。
夜风吹得烛火呼呼作响,他深邃的眉眼藏在黑暗中。
若是她远离京都,待在姨母身边,便自然而然避开了京都的风波。但与此同时,她也和谢敛彻底不会见面。
宋矜知道,但她又回来?了。
“你不要?多想。”宋矜侧过身去?,想要?转身进去?,“我放心不下母亲和阿弟。”
谢敛没有松手。
他紧紧扣着宋矜的手腕。
宋矜不得已顿住脚步,仰面看向谢敛。两人之?间?隔得很近,近得仿佛没有和离的时候。
但宋矜知道,覆水难收。
她是宋家的女儿。
父兄的案子横亘在两人之?间?,对谁都不好?。
宋矜狠下心,道:“我与先生已经不是夫妻,深夜不便相?见,还?请先生早些回去?,免得旁人猜忌。”
“谁会猜忌?”谢敛凝目看向她,眉蹙起,“你的表兄?”
宋矜道:“谢先生!”
谢敛立在灯影下,只是瞧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他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问:“我记得你说?,和离之?后想要?去?京郊静养。”
“是。”宋矜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既然要?静养,便不要?和旁人议……”他忽然低垂了浓长的眼睫,藏住了漆黑眸子,耳尾仿佛渗出赧红,“便不要?和旁人议亲。”
宋矜全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下意识抬眸朝他看去?。
青年面色苍白,眉眼漆黑,清正?的骨相?在明灭灯影下格外清晰。短短一月,他似乎憔悴了不少?。
宋矜心下一软,温声道:“为?什么?”
她明知道谢敛不会说?。
宋矜想,谢敛真是聪明。
不过是一面之?缘,就能看出沈君诚想与她议亲。
“你总是这么聪明。”谢敛却忽然这样赞她,不觉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目光如水般温和起来?,“沅娘,你若总是这样追问,我们又要?不欢而散了。”
第121章 向岐山一
“先生吃口热茶吧。”宋矜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谢敛接过茶水, 沉默地端着茶盏。
宋矜很少瞧见他这么不自在的时候,青年?搁下手?里的茶盏,掀起眼帘朝她看来, “京都?流言甚嚣尘上,我不放心?, 便过来看一眼你。”
皇陵案重新被提, 确实有人找上门来。
但这么久了, 宋矜和母亲早已习惯, 倒是应付得过来。
“我一切都?好。”宋矜道。
谢敛坐在灯下, 浓睫低垂。
略安静了会儿,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和地契。
“当日你?走得急,我没来得及将东西给你?。”谢敛微微仰起面?, 视线落在宋矜肩头,语调温和,“若是日后有难处, 也来找我。”
宋矜一愣。
他深夜前来,就是为了给她这些?
她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只觉得谢敛未免待她太好了些。
分明她提出和离, 就是为了与?他划清界限。
“不必。”宋矜没有接过,她知?道谢敛不收受贿赂, 这些银钱恐怕是他的全部?的家产了,“我不缺钱, 若真遇到了难事, 自然也会去找你?。”
谢敛没有说话。
他将东西搁在桌案上, 起身?往外去了。
宋矜连忙拿起来去追, 对?方走得有些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竟然觉得谢敛身?形有些踉跄。
远处的田二郎连忙冒出来,扶住谢敛。
谢敛撩起衣摆上马车,回头看她一眼,“回去。”
夜风吹得他衣袂微扬,苍白面?容不见?血色,尤为孤清。谢敛收回了目光,很快进了马车,田二郎赶车离去。
宋矜下意识低头看手?里的银票和地契。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不过,有了这些银钱,去找父亲生前接触过的人调查便容易多了。宋矜收回心?神,将东西装好,又将这事告知?了母亲。
接下来几?日,她便奔走在京中各处坊市。
联络当年?在父亲手?下做事或是有来往的工匠、小吏、商人。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传到八百里加急传到京都?。一经传开,便入水溅油锅,朝野上下一片愤怒。
狄人诈降,坑杀了边关十万大军。
归咎其?原因,都?是因为镇守河东的节度使被密诏入京,惨遭斩杀。没有了这裴农和十万大军,狄人趁机长驱直入,攻入京都?都?未必不可能!
傅府。
首辅傅也平已经病了许久。
听到从河东传来的消息,呛咳着从病榻上坐起身?,命侍女为自己更衣,要即刻进宫去见?陛下。
其?余人早已守在傅府外,一见?傅也平出来,连忙一道前往皇宫去。
春三月的汴京城,本该是极其?热闹的。
但百姓们听闻了河东传回的消息,皆面?色哀戚,甚至有人当街嚎啕大哭。
傅也平披着厚厚的氅衣,闭眼将帘子放下来。
车外骑马的官员们也纷纷掩面?,不欲多看。
等到了宫内,赵简一早坐在书房内,面?色惨白。一见?傅也平,他猛地站起来,复又跌坐下去。
傅也平上前道:“陛下,请革职谢敛,以?平民愤!”
身?后诸位言官纷纷上前,附和。
“这,这也不是全怪谢敛……”赵简本就心?虚,自然话的声音不大,“辅臣先坐,还是以?河东的战事为紧。”
一旦谢敛被革职,他岂不是成了傅也平手?里的傀儡皇帝?
赵简眉头深蹙。
说什么,他也不能答应。
“何?况如今新政也全赖谢敛操持,正在紧要关头,万不可出岔子。”赵简的语气镇定起来,转而问,“眼下河东调谁去坐镇为好?”
傅也平提高了声音,“陛下,没有兵了,十万大军葬身?在狄人的地盘。纵然有良将,此刻奔赴前线,如何?应对??”
这话驳得赵简哑口无言,背后发冷。
还不待他想出如何?说,傅也平便略一招手?。赵辰京从他身?后上前,呈出袖中的册子,交到赵简手?中来。
“新政哪里是为百姓衡量田地,分明是将田地收归士绅……”傅也平冷冷凝视着眼前的帝王,“这么多流民,纵然没有人上京都?敲响登闻鼓,也迟早会造反闹事。”
赵简翻看手?中册子,冷汗涔涔。
他全然没料到事态会发生到如此地步。
“陛下想保谢敛,可曾想过,一旦出岔子,帝王便要承受天下万民的怨愤?”
“纵然陛下愿意承担,可陛下承担得住吗?”
赵简被问得一言不发,沉默捏紧手?中的册子。他的皇位本就坐得岌岌可危,若是再出乱子,恐怕就有的是人趁机将他扯下来。
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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