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礼
田二郎呆了一下,看向?青年。
青年着玄色洒金襕袍,腰间佩着白玉,肩披狐裘斗篷,正缓步穿过月亮门。冬日里淡色的光线洒落在他眉弓上,显得他质地清透。
天子亲自来府上拜见谢先生?
这不能吧!
虽说?……虽说?各地的节度使都?争着抢着讨好谢先生,无?数人都?暗地里说?谢先生要青云直上了,但那可是?天子,天子竟也如此?么?
田二郎暗中咋舌。
虽然他知道?,谢先生这回重回京都?,恐怕要比当初要走得更高。
却也没料到,才一回来……
天子就亲自上门拜访!
还称呼谢敛为老师。
尚未等他想出结果,一行人已经行到书房前。通报过后,门被推开,谢敛疾步自门内走出来,行礼道?:“陛下。”
屋前屋后的人跪了一地。
田二郎回过神来,也连忙跟着跪下。
院中众人都?没料到这是?赵简,具是?惊诧不已。
然而青年连忙上前,扶起谢敛。
他面上含着笑容,举步上前道?:“先生……请起,不要这样客气,我原本是?陡然来了兴致,迫不及待想要来看先生。”
“劳烦陛下记挂。”谢敛温声道?。
赵简微微含笑。
等到挥退旁人,赵简方才说?道?:“算起来,我与先生一别经年,许久都?没有再讨论过新政的事宜了。”
“有傅首辅为陛下解忧就够了。”谢敛淡声道?。
赵简面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喝了口热茶,殷切地说?道?:“除了先生,有谁能知道?新政的精髓所在?若是?没有看到岭南的新政,朕或许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这是?两全?之策。”
谢敛淡淡看了他一眼。
赵简仅剩的几丝笑意也撑不住了。
沉默许久,赵简轻声道?:“好在先生回京了,朕可以?放心。”
谢敛眸色清冷,只说?:“岭南的新政,得赖曹使节信任。国朝的新政,陛下也需信任傅首辅。”
赵简沉默片刻。
他笑的有些勉强,说?道?:“是?我当日糊涂,请先生勿怪。”
今日来这里,他就是?为了给谢敛道?歉的。
去年他一时?心软,谢敛被众人群起而攻之,他却反而转投了赵宝和傅也平,导致谢敛被流放。
如今傅也平势大,他才觉得后悔。
谢敛道?:“不敢。”
他收回了目光,行止内敛。
“先生。”赵简起身往前几步,这位年轻的君王面色苍白,压低了嗓音对谢敛说?,“我只信得过先生,信不过傅也平。”
谢敛端着茶盏,坐着没动。
赵简握住他的袖子,几乎是?逼到他跟前,想要服软哀求。
“若是?先生也信得过我……”赵简抿了一下唇,艰难地说?,“先生要什?么,我都?愿意坐下承诺,只要先生站在我这边。”
然而谢敛不动如山。
纵然他说?得这么简单直白。
其实想想也是?,若是?谢敛当真需要什?么……当日没流放出京都?之前,他只要不将事做得那么绝,他要什?么得不到?
赵简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敛。
朝廷你争我斗的漩涡中,哪怕是?最老成深沉的傅也平,他也能看清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唯独谢敛,他不知道?谢敛要什?么。
“陛下能给我什?么?”谢敛道?。
赵简一惊。
他霍然看着谢敛,心中暗暗惊喜,忍不住说?道?:“封侯拜相,只问先生要什?么。”
闻言,谢敛只是?淡淡抬眸。
他漆黑的眼底透着人看不清的情绪,如同冬日的深渊,凌冽深远,一眼看不到尽头。
赵简隐约觉得,谢敛要的不是?封侯拜相。
往日他召谢敛对答,对方博闻广记、学识渊博,对新政的雏形早已有了见解。这样的人,如果想要的只是?封侯拜相,反而可笑。
但若不止是?封侯拜相,未免野心太?大。
连他这位君王,都?觉得那不可企及,不敢许诺。
“臣……”谢敛吃了口热茶,隔着袅袅的水汽,眼底的情绪令人看不清,“无?非是?想要臣的政见,得以?实施罢了。”
赵简有些捉摸不透这句话里头藏着的意思。
他略谨慎地沉默下来。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赵简忍不住说?道?:“朕可以?应允先生。”
迎着谢敛沉沉的目光,赵简狠下心,几乎是?一字一字说?道?:“只要先生为我扫除障碍,日后先生提出的政令,我必然下诏推广。”
谢敛闻言,眉梢微沉。
就在赵简以?为谢敛要拒绝时?,青年淡声问道?:“陛下这般确定??”
赵简咬牙道?:“是?。”
“我劝陛下多考虑考虑。”谢敛冷声道?。
赵简微微发?怔。
他看着谢敛从容自若地沏茶,心口一阵阵发?紧,不由说?道?:“先生,淑嫔下月便要临盆了。若是?个男孩,兴许是?朕的长子……”
谢敛头也不抬,为赵简倒了杯茶。
年轻的君王扶坐在桌旁,有些苦涩地说?:“母后拉拢了傅首辅,赵宝原本就是?母后的人。若降生的当真是?朕的长子,这龙椅,未必要朕亲自坐。”
谢敛在袅袅水汽中朝他看过来。
平静得有些冷漠。
赵简觉得难以?启齿。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顾及不了什?么体面了。若是?当日,他不舍弃谢敛,将其驱逐出京……或是?听?谢敛的,将太?后诛杀于青玉宫,他都?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要怪,都?怪他算错了一切。
而谢敛才是?那个长远久视的人。
谢敛道?:“陛下。”
青年冷冽的目光落在赵简身上,问道?:“那太?后娘娘呢?”
赵简愣了一下,有些窘迫似的。过了会儿,他仍有些试探似的,对着谢敛问道?:“朕这回不光软禁母后,还不会在她?身边留人,绝不会再闹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来。”
谢敛吃了口茶,没做声。
“是?朕不该心软。”赵简面色有些难堪,喃喃自语,“当日先生让我得以?亲政,软禁母后时?,就不该心软留人照顾她?,才导致她?通过宫人联络上傅也平……”
谢敛打断他,说?道?:“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早些回吧。”
赵简一愣,有些喏喏不敢语。
过了会,赵简问:“先生的意思是??”
谢敛坐在窗前,搁下茶盏。
瓷杯盏落在木桌上,清清脆脆,不大不小一声。
赵简没由来噤声,不敢说?话。
他抬眸偷瞧一眼谢敛,青年面色似冷玉般苍白,漆黑的眉眼如画笔描成,显得极其冷冽深沉。
说?起来,谢敛只比他大一岁。
可周身的气场,却比起年迈的傅也平更甚。
谢敛温声道?:“陛下,天底下没有两全?的好事。您若是?无?法?做出决断,不如就此?作罢,想得越多越是?贪心不足。”
赵简一颗心彻底沉下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谢敛。
然而谢敛不再说?话。
虽然谢敛下了逐客令,赵简却不想走。气氛有些尴尬,赵简绞尽脑汁,思考自己是?哪里许诺得不太?对。
正思忖着,门被敲响。
推门进来添茶的,是?个年轻的小娘子。
曾经远远瞧过几眼的缘故,赵简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谢敛的夫人。去年谢敛被流放时?,何等的落魄,只有这个女郎不离不弃。
果然,谢敛面色温和了几分。
他问道?:“怎么来了?”
宋矜给赵简见过礼,方才温声说?道?:“家中没有女使,我不放心,按礼我是?该来为陛下添茶。”
谢敛看了赵简一眼。
赵简连忙道?:“无?碍,无?碍,先生招待得很好。”
“家中只有清茶,陛下勿怪。”女郎为他们添好茶,方才微微一笑,警告似的瞧一眼谢敛,“先生清简,不会待客。”
赵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谢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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