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这一坐下,自然就看到他右手边的陌生男子。男子很是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叶知寒,但遗憾的是,无论他如何挑剔,都无法从外表上挑剔叶知寒。事实上,叶知寒在他身边坐下以后,他就清晰地感受到了翩翩美男子的光芒。他表情略有几分僵硬,但还是保持风度冲叶知寒拱了拱手。
叶知寒不认识他,但出于礼貌,回了他一礼。
丸子带着楚柳山在叶知寒苏婉莹的对面坐下。注意到苏婉莹的脸似乎是治好了。细看之下有些歪,但一般是看不出来问题。她挑了下眉,就看到叶氏夫妇走到主座上坐下。
傅氏坐下才想起来,给丸子介绍道:“这位是来自金陵的张贤安张公子。红雪知寒你们大约是没见过,婉莹的脸就是他治好的。这几日送婉莹回庄,正巧赶上你爹的生辰,就暂在我红叶山庄住下。张公子,这位是我的侄女傅红雪,那位是来自京城的楚公子。”
张贤安听到‘傅红雪’三个字心里不由一动,抬起眼帘,仔细打量起丸子。
在替苏婉莹治脸的这段时日,他不止一次从苏婉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关于傅红雪做得一些事,他都有听说。但每一次他都是苏婉莹哭着提到这个人的。此时他看着对面冰肌玉骨仿若白玉雕成的女子,眼中的挑剔有一瞬间的凝滞。
只见对面的女子胸挺腰细腿长,少见的窈窕。身段上便能将绝大部分的女子碾压下去,且她生的眉眼如画,乌发如缎。虽说神情淡漠,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见底。
老实说,在亲眼见到傅红雪之前,张贤安是没想到令苏婉莹那般痛苦的女子生得恍若神女。此时两女放在一处比较,被洗髓果洗过晶莹剔透的丸子叫整个竹林都亮堂了不少。本来娇美动人的苏婉莹在她跟前,不止是黯然失色,根本就是被衬成了洗脚婢。
张贤安无疑是贪恋美色的。虽说他对苏婉莹动心不仅仅是苏婉莹貌美,但毫无疑问的是,若苏婉莹当真貌若无盐,他绝对不会废那个心思替苏婉莹正骨。更不会为了保护娇弱的她,亲自上红叶山庄。
“傅姑娘。”张贤安远远地朝丸子拱了拱手。
丸子在听到‘张贤安’三个字时,心里就有了数。远远地还他一礼便侧耳听楚柳山说话了。从头至尾,丸子对张贤安或者叶知寒表现得都十分冷淡,完全没有苏婉莹说过的痴缠不休。反倒是叶知寒,从进门到坐下这么久,眼睛一直落在对面的红衣美人身上。
张贤安诧异地蹙起了眉,疑问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瞥向苏婉莹。苏婉莹满眼都是叶知寒,余光注意到他,也都是躲躲闪闪不肯正视的模样。
一场家宴,多了会说话会来事的两个客人,更加热闹。苏婉莹太久没见到叶知寒,见丸子身边有别的男子,难得没有作妖惹事。傅氏与楚柳山相谈甚欢的,倒是呈现出一派和睦喜乐的模样。
酒足饭饱之后,傅氏安排楚柳山歇息。因楚柳山刻意吵闹,丸子便在临睡之前带他去转一圈。
红叶山庄占了三个山头,自然是有景致的。别的不说,丸子的南院后面就有一片空地,一到夏秋季节,漫天的萤火虫飞舞。没有云的日子,星辰布满天空。正好今日没有下雨,丸子想着带楚柳山去南院的后山坐坐。两人才刚一起身,张贤安就开口叫住了他们。
叶知寒在不远处驻足凝视这边,看样子,也在密切关注着。
苏婉莹心里酸涩,但经过这大半年的反复折磨,她如今也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像先前那般沉不住气,她一动不动地贴在叶知寒的手边,反正叶知寒去哪儿,她便跟到哪儿。
“傅姑娘,张某正巧也想逛一逛这夜景,不知可否捎上张某同行?”张贤安相貌虽比叶知寒楚柳山之流的差上许多,但其实也是个美男子。此时摇着扇子含笑看着丸子的模样,还有几分风度翩翩。只是他不巧,遇到的是江湖玩折扇第一人楚柳山。
两个玩扇子的,站在一处,谁丑谁尴尬。
楚柳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缓缓地摇动了两下,端得是好一幅公子从容雍雅:“当然不可。张兄难道看不出,我想寻一处地儿与红雪好好说说话?”
丸子斜了楚柳山一眼,楚柳山含笑地看着张贤安。
张贤安笑脸一僵,似乎没想到笑眯眯的楚柳山会如此不给他面子。对上丸子看过来的眼神,他啪地一声合上扇子,立即弓腰作揖,有些赧然地道歉道:“对不住,那确实是张某不识趣了。”
他以为自己这样以退为进,楚柳山便会不好意思。然而楚柳山好整以暇地点了头,面上笑容不变,说出口的话却依旧不客气:“你知道便好。”
说罢,他便不再搭理张贤安,扬起一边的眉看向丸子。
不得不说,楚柳山这厮虽然是个浑了点,但却与丸子臭味相投。丸子也没计较他在这四处拉扯她的言行,抬腿便要往南院去。驻足在一旁盯着的叶知寒见丸子不仅没有斥责楚柳山满口浑话,反而带他回自己院落。心中一急,便飞身过来抓住丸子的胳膊。
丸子被扯得一顿,诧异地扭头看他:“怎么了?”
“要赏景明日白天也可,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名声不好听。”叶知寒脸上冒着寒气,努力克制着不向丸子展露出来。但是他到底心生嫉恨,眼神和语气不可控制得紧绷绷。
丸子眉头蹙起来,抿着嘴没说话。
叶知寒见她这般心中一慌,自己退而求其次地又道:“若非要带他走,我跟你一起。”
这一句落下,被落在原地正准备过来的苏婉莹拎裙摆的手一顿,泫然欲泣地看着前方的人。叶知寒却低头凝视丸子的面容,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人黯然神伤。
“我跟你一起,”叶知寒再次强调,“红雪,你别忘了,他是楚柳山。”
楚柳山扇扇子的手一顿,素来温雅的脸一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事实上,他不是没手段收拾叶知寒。对楚柳山来说,收拾这种沉不住气的少年,要多容易有多容易。若非清楚叶知寒在丸子心中有点分量,他早就让这家伙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其实他至今摸不准这份份量是哪一种意义,也拿捏不准尺度。但他很清楚,丸子不允许他伤害叶知寒。楚柳山好一番克制,才克制当场叶知寒难堪的冲动。
三人僵持住,张贤安看了一眼快将裙摆捏成抹布的苏婉莹,眼中微闪一闪。
当日夜里,自然哪里都没去成。
并非是丸子想维护叶知寒,而是从关西走来这一路,这样三人对质的场景发生了不知多少次。丸子早就厌倦了。二来,确实天色已晚,舟车劳顿这一路,身体没有多疲累但丸子内心觉得已经累了。比起大晚上带楚柳山去看星星喂蚊子,她宁愿去睡觉。
刚好有人阻拦,她顺水推舟拒绝出行,直接将两个人赶回自己的屋。
丸子放弃,楚柳山脸上的笑就立即垮下来,叶知寒高兴了。他木着一张冷脸忍不住得意地扫了一眼楚柳山,嘴角要翘不翘的。全身的快活气息在警告楚柳山,想取代我,没门儿!
楚柳山冷笑: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跟他来这套!
冷哼一声,他啪地合上扇子,转身离去。叶知寒对他的冷哼充耳不闻,径自越过眼巴巴看着他的苏婉莹,与楚柳山一前一后地去了西院。自从从南院搬出来,叶知寒就没有再踏足过苏婉莹的卧房。夫妻二人,除了当初丸子没回来之前有过几次激烈的肌肤之亲,这之后就是苏婉莹独守空房。
苏婉莹亦步亦趋地追在叶知寒身后,大半年未见,她变得卑微了许多:“知寒,知寒你不回咱们屋吗?我们很久没见了,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知寒,知寒……”
叶知寒听得心烦,迈开腿,走得很快。
苏婉莹起先还能跟上,越到后来就越追不上。
黑乎乎的院子没有人替她掌灯,看不清楚,她走太快踩着了裙摆便狠狠朝前摔下去。下人们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上前搀扶。张贤安轻功飞过去一把将人扶起来,略有几分心疼:“他从前就是这样对你的?还是说因为那个傅红雪才变这样?”
苏婉莹没说话,两手捂住脸蹲在地上凄惨地哭起来。
张贤安与她一起蹲在地上,看她抱着膝盖小小的一团,当真是心疼死了。起先他还会因此想弄死折磨这可怜小人儿的傅红雪,但见到丸子以后,张贤安忽然理解了事情原委。自古以来,食色性也。那傅红雪生得那样一幅相貌,谁能不动心呢?朝夕相处这样的绝顶美人,确实不太能看得到苏婉莹的美。
“罢了,罢了,”张贤安压低了声音宽慰道,“你若当真如此痴情叶知寒,也不是没办法。”
哭得正伤心的苏婉莹闻言一哽,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什么办法?”
“你没看到吗?傅姑娘对叶公子十分避嫌。”张贤安整场家宴都在看丸子,看得可比旁人仔细多了,“是你的相公仍不想罢手。”
苏婉莹心头一哽,十分憋屈。
天色黑沉,张贤安没瞧见她面上的不赞同,继续道:“你且想个法子,断了他这点念想便可。”
“我想过啊,可怎么断?”苏婉莹难过得快窒息了。她就不明白,她对叶知寒这么好,为什么他的心就捂不热?!傅红雪到底哪里好,明明都不搭理他,冷言冷语的,他为何上赶着被人伤,“你没瞧见吗?他看着傅红雪跟看宝贝似的,旁人与傅红雪多说一句话,他都要上去阻拦。”
“那就让他没办法凑上去。”
苏婉莹顿时就哭得更大声了:“腿长在他身上,谁能拦得住他?”
张贤安抿了下嘴角:“若傅姑娘已有婚配呢?”
苏婉莹一愣。
她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红肿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张贤安。这个方法她不是没提过,但是红叶山庄的人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傅红雪何时议亲,与谁议亲,都不是她说了算的:“没有那么容易,叶家的人不会轻易将她嫁出去的……”
“那就让她非嫁不可啊。”张贤安看了一眼两人身后。
两人身后是苏婉莹的仆从。苏婉莹意识到张贤安有别的办法,回头叫仆从们退开。她扶着膝盖企图站起身,只是蹲太久了腿麻,起身的瞬间整个人往前一扑。
这自然是被张贤安接个正着,他嗅着苏婉莹发丝的香气,耐心地将人扶起来。
等苏婉莹站稳,他才开口:“虽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女子名节却还是顾忌的。若傅姑娘与别的男子有了肌肤之亲,那这桩婚事不成也得成。”
张贤安从来不是一个正派的人,他虽在江湖中游走,却是出身官宦之家。只是身为世家大族的庶子,没有继承权,又恰巧武艺不错,如今才在江湖上混出了点名堂。不过即便如此,他骨子里还是摆脱不掉后宅阴司的影子:“你觉得呢?”
苏婉莹从前想过将丸子嫁出去,却没想过要坏丸子的名节。此时被张贤安提醒了一下,顿时就转圜过来:对啊!为何要顺着傅红雪的心意叫她嫁人?她大可亲自给她配相公!
这般一想,苏婉莹心思立即就活了:“这,这不大好吧?”
“如何不好?”张贤安诧异,“你若是觉得这般不妥,不若给傅姑娘准备个不错的相公。这般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亲事也能尽快定下。”
这倒也是,苏婉莹被说服了。
只是她心中有了决定,面上却不想担这个坏人。于是不由惶然地摇摇头,一脸为难的凄苦:“我,我做不到。傅红雪虽欺辱我,抢我相公,但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同为女子,我如何能叫一个姑娘家婚前失贞?这太残忍了,我做不到……不过是日子苦些,我,我可以忍受的……”
张贤安见她这般,叹了口气:“你就是太良善才如此被欺辱。”
苏婉莹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她生得娇俏,小巧玲珑。一哭起来,十分的楚楚可怜。张贤安本就喜爱她,此时见她哭得可怜自然心疼。想着那将傲气写在脸上的傅红雪,他心中做了决定。
拍了拍苏婉莹的肩膀,他招呼仆从上前:“罢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这等腌臜事儿,不是你能做得来的。”
苏婉莹呜呜地哭出声,只说自己命苦,嫁过来就是为了受苦。
张贤安与仆从一起送苏婉莹回院子,在回西院的途中,频频望向南院的方向。这个姓傅的姑娘,确实是美丽动人心。不管是娶还是纳,都不吃亏。舔了舔嘴角,他眉头紧皱。美人儿虽美,身边趴着的野狗也挺多。光是那个姓楚的,就挺麻烦……
心里有了盘算,张贤安回了自己屋便开始制药。他确实会医术,却不是大夫,他更擅长的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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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死掉的白月光回来了(10)
食物送到眼前, 都不必尝,丸子便嗅出了其中古怪。
事实上,论起玩毒, 丸子自认第二,她就不信有人敢认第一。曾经又一个世界作为大月族的圣女,丸子脑海里至少储存了上万本毒术典籍和蛊术典籍,可以说,这个世界的毒术在她眼中都不够看的。用毒用到她的跟前来, 只能说背后之人倒霉。
她走过去轻嗅了一下, 一边眉梢不自觉抬起来。一种需要特殊药引的淫.毒, 中毒者第一个欢好的异形,将是唯一的解药。若不能定期与第一个欢好对象定期欢好,必定会百爪挠心,痛苦不堪。
就挺低级的一种淫.毒, 正派中人谁不齿, 也只有魔教喜欢用来折磨人。
可想而知, 折腾出这些东西的除了张贤安那个小人,就只有东院的苏婉莹了。苏婉莹恨她入骨, 张贤安明显苏婉莹的护花使者,甘愿为刀。做这件事的目的丸子脚后跟用都猜得出来——不外乎记恨她与叶知寒牵扯不清,尽早打发了她, 生得伤苏婉莹脆弱的小心脏。
唤来孙氏, 命人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去东院。
反正不管是不是苏婉莹动的手,必定与她有关系。丸子下起手来毫不手软。
事实上,傅氏说红叶山庄是丸子的家,这句话不是宽慰丸子的虚言。苏婉莹他们没有弄明白一件事,丸子要真想对他们做什么, 山庄的人只会听从安排,决无反过来帮外人的打算。是的,与在红叶山庄十几年的表姑娘想比,嫁进门的苏婉莹目前还是外人。
所以丸子的吃食很容易就进了东院,并轻易上苏婉莹的餐桌,被吃下去。
丸子还记得自己的任务需要完成。考虑到毒发的时间,特地试了计策将叶知寒骗去了东院。至于苏婉莹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她作为女主角的造化。
等着东院的动静,丸子没想到先等来的是张贤安。
张贤安这厮掐着点儿地出现在了南院,丸子独有的院子里。他似乎特意打扮过,人模狗样的。明明是俊俏的长相,因意味深长的眼神而显出了猥琐气息。他摇着扇子直接走上丸子正屋的台阶,看着青天白日便关起来的门嗤笑了一声,然后故作姿态地嘟嘟敲了两下。
“何人?”门里传出一道轻灵如仙音的女声。
张贤安心中痒痒。早在昨日丸子开口,他便注意到丸子这一口令人心醉的嗓音。当时他便想着,若是能在床榻之上娇吟,该有多悦耳。
“是我,张贤安。”张贤安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尽量平静道,“刚想到有件事想要请教傅姑娘,在下便自作主张过来了。不知姑娘方不方便来开一下门?”
江湖中人没有官宦士族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同道中人有时不会分的那么清楚。甚至有些合契的,会结伴行走江湖。换言之,若是正经事,到也并非不能私下相见。张贤安来求见丸子,只要名正言顺,红叶山庄里谁也不会拦他。
他等了会儿,就听到里面响起极慢的脚步声。张贤安心中窃喜,面上却绷得一本正经。
只听吱呀一声响,门从里面打开了。丸子衣着完整,发丝不乱地蹙眉:“不知张公子来此何事?”
张贤安先是一愣,然后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丸子。丸子不仅身上没有丝毫异样,还精神奕奕。觉察出丸子疑惑,他连忙将眼中的错愕收起来,临时编出一个事情问。